主祭手中的符牌亮起,陈小满肩上的红点猛地一烫。
那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冲,像是要把他的骨头一根根烧断。他跪在地上,左手还压着金箔,右手从符文里拔出来时带出一道血线。指尖发麻,整条手臂都在抖。
白小染靠在墙边,嘴里有血味。她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黄大贵扶了她一把,低声说:“别硬撑。”
“我不站,谁去烧那块地砖?”她咬牙撑着地面,慢慢挪动。
主祭站在祭坛中央,双手举着双眼符牌,嘴里念的不是人话。每个音节落下,工厂的地板就裂开一道缝,血色纹路像活虫一样往外爬。空中浮现出一双眼睛的影子,正缓缓睁开。
陈小满盯着那双虚影,忽然发现它们的目光并不聚焦在任何人身上。
而是落在地下。
“不是他在主持。”陈小满开口,声音沙哑,“他是引子,真正的东西在下面。”
黄大贵脸色变了。他从怀里摸出半张黄历纸,贴在额头上。纸片刚碰皮肤就卷边发黑。他迅速指向东南角:“那里!地底下有东西连着!”
白小染抬头看过去,那是一块普通的水泥地砖,表面裂了几道缝,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两样。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普通人看不见。
她把手伸进衣领,扯下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这是她奶奶留下的东西,平时当挂饰,关键时刻能定魂。
她咬破手指,在铜钱上画了个符号,然后往地上一按。
火光炸开。
地砖崩碎,露出下面一根腐木桩。木头已经烂透,缠着头发和指甲,还有一圈圈铁丝勒进去。一股腥臭味立刻弥漫开来。
“找到了!”黄大贵喊,“那是锚!打它!”
陈小满想动,身体却不听指挥。胸口那根细线已经爬到肋骨位置,每跳一下就像有人拿刀刮他的内脏。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开始发紫。
白小染没等他回应,直接扑了过去。
她整个人撞在木桩上,张嘴就是一口精血喷上去。狐火从她嘴里涌出,顺着血迹烧进裂缝。腐木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被烫伤的野兽在叫。
主祭转头看她,嘴角抽了一下。
他摇动手里的铃铛。
这一次,铃声响了。
叮——
声音不大,但整个空间都震了一下。四周墙壁渗出黑雾,雾里钻出几十个影子。它们没有脸,手里拿着锈刀,直奔三人而来。
黄大贵把最后一把粉末撒出去,嘴里念:“替身走三步,真身退五尺!”
他的身影突然变模糊,接着一分为三,分别朝不同方向跑。那些影子愣了一下,立刻分兵追击。
其中一个影子扑向最左边的幻影,刀砍下去才发现是空的。它回头时,黄大贵本人已经冲到了陈小满身边。
“你还活着?”他问。
“还没死。”陈小满撑着地面站起来,“再帮我一次。”
“你打算怎么帮?手都快断了。”
“我不是用手。”他说完,把金箔按在自己左肩红点上。
皮肤接触的一瞬,红点颜色加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那股热流不再乱窜,反而顺着他控制的方向,往胸口细线延伸的位置压过去。
他喘了口气:“现在能动了。”
另一边,白小染还在烧木桩。她的狐火越来越弱,火苗缩成一点红光,贴在腐木表面不肯熄灭。她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抓着铜钱不停敲击桩体。
“再裂一点……再裂一点就行……”
咔。
木桩中间出现一道新缝。
她立刻把铜钱塞进去,用力一撬。
轰!
一股黑气从裂缝里喷出来,带着哭声和笑声混在一起的声音。白小染被掀翻在地,后背撞上碎石堆,喉头一甜,又吐了一口血。
但那根木桩,断了。
空中的眼睛虚影晃了一下,光芒暗了一瞬。
主祭怒吼,转身冲向她。
陈小满抢先一步挡在前面。他抬起右手,掌心全是血,直接拍向地面。
金箔的力量顺着掌心流出,和之前残留的符文残迹连接在一起。他不知道这能不能挡住主祭,但他必须试试。
地面裂开,血纹反向蔓延,缠住主祭的脚踝。
那人低头看,冷笑一声,抬脚就踩断那些线条。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黄大贵冲了过来,手里抓着一块布条,直接甩在他脸上。
那是黄仙祖传的压煞布,沾过三代人的血,专克邪术。
布条贴上主祭的脸,立刻冒烟。他惨叫一声,伸手去扯,动作慢了半拍。
陈小满抓住机会,翻身扑向断裂的木桩坑,把金箔狠狠插进最深处。
轰隆!
整个工厂晃了一下。
地底传来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空中的眼睛剧烈颤抖,瞳孔扭曲变形。仪式的光开始闪烁,忽明忽暗。
白小染趴在地上,看着那双眼睛快要闭上,嘴角露出一点笑。
“快成了……”
话没说完,主祭忽然停下挣扎。
他站在原地,脸上的布条还在冒烟,但他不急着摘了。他抬起头,看向工厂顶部。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缝。
月光照进来,正好落在他脚边。
他笑了。
“你们毁了一个锚,很好。”他说,“但你知道这仪式要几个锚吗?”
陈小满心头一沉。
黄大贵低声骂了一句。
白小染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主祭抬起手,把胸前的双眼符牌摘下来,往地上一摔。
符牌碎了。
可那双眼睛的虚影没有消失。
反而睁得更大。
它不再看地面,不再看祭坛。
而是直勾勾地,盯住了陈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