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只是想当个替天行道的吃瓜群众,把杜家父子搞下台,让益州百姓过上好日子,顺便自己也清净清净。
现在,性质变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为民除害了。
这是私人恩怨,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杜子腾,你个鳖孙,你不仅抢了我的钱,还侮辱了我的智商,更玷污了我“乐善好施”这么高尚的行为。
他扛着米,没走回高府,反而在街上溜达起来。
这袋米,现在是个烫手山芋。扛回去?高士廉那个老古板非得问个底朝天。扔了?可惜。
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深处,一户人家的门破破烂烂,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饿得哇哇大哭的孩子,满面愁容。旁边还有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正小口小口地舔着一个光秃秃的碗。
完美。
送财童子送来的道具,总得物尽其用。
高自在走了过去,把米袋子“砰”的一声放在了妇人面前。
妇人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书生,抱着孩子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这位先生,你……”
“拿着。”高自在言简意赅。
妇人愣住了,看着那一大袋白花花的米,不敢相信。
“先生,这……这使不得,无功不受禄……”
“让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高自在学着杜子腾的狗腿子,恶声恶气地说了一句。
说完他就后悔了。
淦,入戏太深。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咳,我的意思是,我看这孩子饿得可怜。拿去吧,算是我……替一位姓杜的公子,积点阴德。”
妇人一听,顿时明白了什么,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抱着孩子,就要给高自在跪下。
“先生大恩大德!”
高自在连忙闪开,“别别别,我这身子骨,受不起。赶紧给孩子做饭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
身后传来妇人哽咽的感谢声和小女孩惊喜的欢呼声。
高自在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一袋米,换来一家人的感恩戴德,同时又给杜子腾的罪孽添上了一笔。
这波操作,血赚。
他空着手,一身轻松地溜达回了长乐街。杜子腾那群人还没走远,正耀武扬威地准备去下一家“创收”。
高自在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
他现在不光是纪实文学家,还得兼职私家侦探。
他跟着杜子腾的队伍,穿过了两条街,拐进了一个他很熟悉的地段。
益州城北,靠近江边的一块风水宝地。
高自在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记得很清楚,这块地,在他提交给高士廉的《益州三年发展规划》里,被他圈出来,标上了“农业技术改良试验田”的字样。
准备用来试种新作物,搞大棚蔬菜,为他将来的“反季节蔬菜”垄断大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可以说是他的龙兴之地。
可现在,试验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豪宅。
一座极其奢华,极其高调,极其没有品位的豪宅。
高自在站在街角,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那宅子的大门,用的是整块的金丝楠木,上面镶着铜钉,门口蹲着两个比他还高的汉白玉石狮子,威风凛凛。高高的院墙,墙头上一律铺着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这哪是都督公子的宅子。
这他妈哪怕是李恪的亲王府都没这的规格!
杜子腾带着一群狗腿子,得意洋洋地走到了豪宅门口,门房立刻点头哈腰地把门打开。
“恭迎公子回府!”
高自在的脑子嗡的一声。
好家伙。
我辛辛苦苦规划的试验田,我未来商业帝国的基石,我发家致富的梦想摇篮……
就让你盖了个这么个玩意儿?
他躲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后面,从书箱里掏出纸笔。
这一次,他不是蹲着写了。
他站得笔直,以小贩的货架为桌,开始了他的创作。
他的笔尖在纸上飞速移动,不是写字,而是在画画。
短短几分钟,一座豪宅的轮廓就跃然纸上。线条精准,透视完美。
他不仅画了。
他还很贴心地在旁边做了标注。
【金丝楠木大门,目测三尺,高一丈二,按市价,仅此门,价值不下三千贯。注:此木料为皇家贡品,私用者,按律当斩。】
【汉白玉石狮,高约七尺,采自房山,雕工精湛。注:此规格石狮,非王侯不可用。杜氏何人,敢与王侯并列?】
【院墙琉璃瓦,官窑所出,色泽翠绿,价值连城。注:此等建材,专供宫殿庙宇,杜氏宅邸,何德何能?】
他画得极其细致,连墙角一块不起眼的太湖石都没放过。
【太湖石假山,玲珑剔透,疑为江南织造府失窃贡品之一。】
写完,他看着自己的画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外表都这么奢华了,里面藏着多少金银财宝,简直不敢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了。
这是谋反啊!
杜鸿渐,你个老小子,藏得够深啊。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当个土皇帝,没想到你还有更大的野心。
高自在小心翼翼地把这张“豪宅结构分析图”折好,放进书箱的最底层。
这玩意儿,比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风景税”“心情税”记录,杀伤力大了一万倍。
之前那些,最多让杜鸿渐丢官罢职,流放三千里。
这张图要是递到长安城,递到那位皇帝陛下的案头上。
杜家,等着满门抄斩吧。
高自在收起纸笔,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私人恩怨,瞬间上升到了家国情怀的高度。
我这不是报复。
我这是为了大唐江山,清除社稷之蠹。
嗯,就是这样。
他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今天收集的素材已经够多了,需要回去好好消化一下,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他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他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家丁从杜府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抬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
那人,赫然就是刚才在米铺门口,被杜子腾踹了一脚的米铺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