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城头,大秦的龙旗已经取代了清军的龙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城墙上,到处都是秦军士卒忙碌的身影。
他们正将一具具清军的尸体从城墙上扔下去,动作麻利,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血水顺着墙垛的缝隙往下流,在城墙根下汇成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很快又被冻成了冰。
罗虎站在城楼上,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根,看着城外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清军大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娘的,这鳌拜是属狗的吗?跑得这么快!”罗虎朝着地上啐了一口。
他们拿下海城的过程,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
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谁知道手下周平的炮营对着城墙轰了不到半个时辰,那号称“满洲第一勇士”的鳌拜,就带着人马弃城逃了,连城里的粮草物资都没来得及烧干净。
可他们屁股还没坐热,斥候就带回来了让人头皮发麻的消息。
多尔衮疯了。
他竟然将盛京附近所有能调动的八旗主力,都派了出来,足足五万骑兵,正铺天盖地地朝着海城压过来。
领军的,是多尔衮的亲弟弟,豫亲王多铎。
“将军,鞑子的前锋已经到十里外了!”一名亲兵跑上城楼,气喘吁吁地禀报。
罗虎“嗯”了一声,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城外。
“将军,咱们是守,还是……”亲兵有些迟疑地问道。
按照他们第一军的打法,这时候就该主动出击,趁着敌人立足未稳,先冲上去干他一波。以秦军的火力,就算对方人多,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守个屁!”罗虎把嘴里的草根吐掉,骂了一句,但紧接着又泄了气似的摆了摆手,“陛下的命令,忘了?给老子传令下去,全军收缩,依托城防工事,给老子死守!”
“啊?真守啊?”亲兵愣住了。
“废话!军令如山,你想让老子掉脑袋?”罗虎瞪了他一眼,“快去传令!还有,告诉周平那个鳖孙,把他的宝贝疙瘩都给老子架好了!要是让一匹鞑子马冲到城墙根下,老子拿他祭旗!”
“是!”亲兵不敢再多问,连忙跑下城楼。
罗虎烦躁地在城楼上走了几圈。
守城,这不是他的风格。
他喜欢的是大开大合,率领着骑兵兄弟们,像一把尖刀一样捅进敌人的心脏。
可陛下的命令写得清清楚楚,他的任务,就是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海城,吸引清军的主力,为东路和南路的兄弟们创造机会。
“憋屈!”罗虎用力一拳砸在冰冷的墙砖上。
他知道陛下的决策是对的,从大局上看,这是最优的选择。可让他眼睁睁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自己却只能当个缩头乌龟,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城外,清军的号角声连绵不绝。
黑色的骑兵洪流在海城外缓缓展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形包围圈。
马蹄声沉闷如雷,数万人的杀气汇聚在一起,让海州城上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多铎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之上,用千里镜观察着城头的大秦龙旗,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罗虎……陈海手下的一条猛犬罢了。”他放下千里镜,对身边的副将说道,“我倒要看看,没了野战的便利,困在这小小的海州城里,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王爷说的是!一群南蛮步卒,也敢与我大清铁骑争锋?待会儿末将就带人冲上去,给他们个教训!”副将一脸傲气地请战。
“不急。”多铎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这位十四哥,吃了太多轻敌的亏。陈海的火器,确实邪门。我们不能再用老法子了。”
他看了一眼城墙上严阵以待的秦军,下令道:“传令下去,安营扎寨,围而不攻。”
“王爷,为何不攻?”副将急了,“我军士气正盛,当一鼓作气拿下海城!”
“攻?为什么要攻?”多铎冷笑道,“我们有五万骑兵,他们城里撑死了不过两万人。我们就在这城外待着,每天派些人马去骚扰,去叫骂。他们的粮草能撑多久?城里的南蛮子,有骑兵吗?他们出不来,我们耗得起。”
多铎的算盘打得很精。
他从多尔衮那里吸取了教训,不再迷信八旗铁骑的无敌冲锋。
他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法子,用耐心和绝对的兵力优势,把城里的罗虎活活困死、饿死。
然而,他想耗,罗虎却偏不让他如意。
就在清军开始安营扎寨,忙着搭建帐篷、挖掘壕沟的时候,海州城的城门,竟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队约莫千人的秦军步卒,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城里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冲锋,也没有呐喊,只是在距离城墙约莫三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不紧不慢地挖掘工事。
“嗯?”多铎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出城送死吗?
“王爷,他们看不起我们!”副将勃然大怒,“末将请战,只需一千铁骑,便可将这群不知死活的南蛮子碾成肉泥!”
多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这秦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准了。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喳!”
副将大喜过望,立刻点起一千镶黄旗的精锐,呼啸着冲了出去。
一千对一千,骑兵对步兵,在平原上,这本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清军骑兵的马蹄卷起漫天烟尘,他们已经能看到那些秦军步卒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们冲进两百步范围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正在挖土的秦军,突然扔掉了手里的工兵铲,从身后的背囊里,掏出了一根根黑黝黝的铁管子。
“开火!”
“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清军骑兵,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连人带马,瞬间被打成了筛子,鲜血和碎肉四处飞溅。
秦军士兵们冷静地进行着三段射,射击、后退、装填,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密集的弹雨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之网。
清军副将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火铳?射速这么快?威力这么大?
他引以为傲的骑兵,在对方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
“撤!快撤!”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秦军根本没给他们从容撤退的机会。
就在清军调转马头,准备逃跑的时候,从那支秦军步兵的两翼,突然又冒出数十个两人一组的战斗小组。
他们抬着一种造型奇特的武器,那武器有着粗大的枪管和夸张的弹链,被架在一个三脚架上。
“哒哒哒哒哒哒!”
随着一名士兵奋力摇动武器后方的摇把,那粗大的枪管喷吐出骇人的火舌。
子弹像暴雨一样,朝着溃逃的清军骑兵倾泻而去。
这是军工部门根据陈海提供的机枪材料,设计的第一款能够连续发射的机枪试验品,设计出来以后,便被火器军拿到战场实验。
火器军给它取了个简单粗暴的名字——“收割者”。
此刻,它正在完美地诠释着自己的名字。
成排的清军骑兵,在逃跑的路上被打得人仰马翻。
子弹轻易地撕裂了他们的甲胄和身体,带起一蓬蓬血雾。
原本的撤退,瞬间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出击的一千名清军骑兵,就只剩下不到两百人,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本阵。
多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十四哥会败得那么惨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战争。
城楼上,罗虎看着清军丢下数百具尸体狼狈逃窜,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狠狠地将手里的千里镜摔在地上,骂道:“他娘的!就这点人,塞牙缝都不够!多铎这个怂包!”
他要的,是清军不计代价的疯狂冲锋,是在这海城之下,用清军的尸山血海,来铸就大秦的赫赫军威。
可多铎,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
“将军,斥候来报,清军大营开始后撤五里,并且在营地前挖掘了大量的壕沟和鹿角。”一名参谋上前汇报道。
“缩回去了?”罗虎一愣,随即冷笑起来,“想跟老子玩消耗战?行啊!”
他走到城垛边,看着远处重新变得安静下来的清军大营,眼神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想拼命?老子偏不跟你拼。想耗着?老子也偏不让你安生。”
他转过头,对身边的亲兵沉声说道:“给陛下发报!”
“就说,钉子已经扎进去了,很深。但是这块木头,比想象中要硬,也更滑溜。”
“告诉陛下,我罗虎,有的是耐心,陪他们慢慢玩!”
亲兵领命而去。
罗虎重新拿起一根草根,叼在嘴里,靠着城墙坐了下来。
他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清军尸体,冷冷地说道:“想等老子粮绝?做梦去吧。老子就是要用你们的尸体,馋死你们这群饿狼!”
寒风吹过,将他冰冷的声音,送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