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北面吹来,带着硝烟和血腥气。艾琳的指节扣紧号角,嘴唇贴上冰凉的金属边缘。
她吹响了。
一声短促、尖利的号音撕开夜空。这不是撤退信号,也不是集结指令。这是早就定下的总攻命令——三连响,全军压上。
敌营西南角的石墙后,十名弓刀手立刻后撤,退回己方防线。艾琳没有动。她站在残垣之上,目光穿过火光与浓烟,望向西林主阵地。
高岩上的火光闪了三下。
下一秒,战鼓擂起。
南翼的领地军队如潮水般涌出营门。他们手持长矛与盾牌,成密集阵型推进,直扑敌军左翼步兵方阵。前排士兵将点燃的油布包投向箭塔,火团砸在木架上轰然爆燃。守军慌乱应战,有人试图列阵迎击,但指挥旗台已毁,无人下达统一命令。
北侧山谷中,援军同时出击。他们从东谷隐蔽处杀出,目标明确——敌军重甲骑兵集群。骑兵本在主营待命,突遭袭击,阵型大乱。马匹受惊嘶鸣,骑士来不及披甲就被迫迎战。援军以轻装快攻切入马阵,用绊索拖倒战马,短刃专攻骑手咽喉与关节缝隙。
敌营彻底炸开。
没有号令,没有调度。各部队各自为战。有的百夫长试图组织反击,刚举起武器就被流矢射中肩头。传令兵在营地中央来回奔跑,却找不到主将签发命令。烽火台熄灭,旗语中断,整个指挥系统瘫痪。
艾琳看到敌军左翼开始松动。
她抬起手臂,指向敌阵深处。这是一个预备信号,尚未发出。现在还不是全线压上的时候。
第一道防线被突破。领地军队冲入敌营,焚毁粮囤与器械库。干草堆遇火即燃,火势迅速蔓延至主营帐篷区。一名敌兵抱着断臂在地上翻滚,旁边两名同袍正互相挥刀——他们误认对方是敌军伪装。
援军击溃骑兵前锋后,继续向主营推进。他们的速度很快,但保持阵型完整。一人倒下,立刻有人补位。他们不追逃兵,只盯主力集群。
艾琳的肩伤渗血,湿透半边披风。她靠着石墙站稳,视线扫过战场每一个角落。
敌军右翼仍有抵抗。一支五百人左右的步兵方队正在结圆阵,盾牌朝外,长枪斜指天空。这是正规军的防御阵型,训练有素。若让他们稳住阵脚,可能成为反扑核心。
她取出第二枚号角,准备吹响第二道指令。
就在这时,敌营中央传来一阵鼓噪。
一群军官模样的人聚集在主帐前,其中一人抓起一面战旗,高声喊话。周围士兵陆续靠拢,开始重新整队。那人动作果断,显然是临时接管指挥权的副将级人物。
艾琳放下号角。
不能等了。
她抽出腰间短剑,跃下石墙,大步走向己方推进线。沿途士兵见到她,纷纷让开道路。她走到领地军队前锋位置,举起染血的手臂,猛然挥下。
“全军压进!”
命令传开,战鼓节奏骤变。原本稳步推进的阵型加快脚步,全面压向敌军中路。
与此同时,她回头对传令兵说:“通知援军,目标——敌军右翼圆阵。”
传令兵点头,立刻奔向北线联络点。
战场局势进一步倾斜。
领地军队从正面冲击敌军中军,迫使对方放弃重组计划。那名举旗的副将刚想下令反击,就被一箭射中大腿,跪倒在地。他身边亲卫急忙抬他后撤,队伍瞬间混乱。
右翼圆阵遭到援军侧击。援军分成两股,一股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力,另一股绕至后方突袭。圆阵被迫分兵应对,盾墙出现缺口。援军趁机猛冲,短兵接战。
长枪折断声、铠甲撞击声、临死前的闷哼混成一片。
一名敌兵想点燃警报烽火,刚爬上台基就被飞来的标枪钉在木柱上。火焰未起即灭。
艾琳回到石墙高处,再次观察全局。
敌军已无统一调度。各部各自为战,有的还在抵抗,有的已经开始后撤。主营火势越来越大,照亮了半边夜空。浓烟滚滚升起,遮蔽星辰。
她取出第三枚号角。
这是最后一道预备令。一旦吹响,所有后备力量全部投入,不留任何退路。
她没有立刻行动。
还有两支敌军小队未被击溃。一支藏在营地西北角的工事内,用弩箭封锁通道;另一支正试图打通通往后山的小路,可能是想突围或求援。
她必须确保这两股力量也被压制。
片刻后,南线传来消息:工事已被包围,正在用火攻逼出守军。北线也报告,敌军小路出口发现陷阱痕迹,追击队已就位。
时机成熟。
艾琳举起号角,深吸一口气。
号音响起。
最后一波进攻开始。
后备队从东西两侧杀出。一队携带火油罐,专攻敌军工事;另一队埋伏在小路出口,待敌军逃出时截杀。工事内的守军撑不到两轮射击便弃械投降。小路上的突围队刚钻出树林,就被滚木砸断去路,随后遭弓箭覆盖。
敌军右翼彻底崩溃。
圆阵瓦解,士兵四散奔逃。有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有人跳进火堆试图躲藏,反被烈焰吞没。那名副将被亲卫拖着往主营后方撤退,途中被流矢击中背部,再没站起来。
艾琳站在石墙上,披风猎猎作响。
火光照亮她的脸。汗水与血迹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她右手仍握着号角,左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前方战场上,领地军队与援军正在清扫残敌。俘虏被集中看管,武器堆成小山。敌军旗帜被踩在脚下,有的已被烧成灰烬。
她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敌阵最深处。
那里曾是主将所在的位置。
现在只剩一座倒塌的营帐,和一根断裂的旗杆。
她的手指没有放下。
风卷着灰烬从脚下掠过,打在靴面上。远处仍有零星打斗声,但大局已定。
她没有移动。
也没有说话。
只是站着。
像一面不会倒下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