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将纸条递来时,艾琳正靠在医帐外的断墙边。她接过,展开,目光扫过那十个名字,没有多言,直接将纸条塞进嘴里嚼碎咽下。她的手指仍带着血污,肩头的伤口渗出的血已经顺着臂弯流到手肘。
她转身走向营地后方的一处空地。十名弓刀手已在等候。他们都是昨夜未参战的人,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动作干净利落。
艾琳走到队伍前,低声说:“不许说话,不许碰金属。”她逐个检查装备,收走了所有会发出声响的东西。每人只留短刃、皮甲、布靴。她蹲下身,用炭枝在地上画出路线图,标出西林入口、陷坑残骸区、旗台位置和主帐方向。
“两人断后,三人前探,四人主攻。”她说完,指了指自己,“我在中间。”
没有人提问。所有人点头。
天色渐暗,风开始吹动。艾琳带头出发,小队紧随其后,贴着烧焦的木梁边缘匍匐前进。地面还残留着昨夜火攻后的余温,烟味混着焦土气息飘在空中。这味道能盖住人的气味。
行至西林入口,前方忽然出现一处新搭的岗哨。两名敌兵站在火堆旁,背对林道,正在换班。
艾琳抬手示意停下。她观察片刻,发现巡逻间隔仍是二十分钟,但这次多了临时哨位,原定路线无法通过。
她迅速决定,改走陷坑残骸区。那里地势低,遍布倒塌的栅栏和烧毁的攻城车残骸,本是战场废墟,如今反成了掩护。
她率先爬下斜坡,踩在一根断裂的车轴上,脚底打滑了一下,立刻稳住身体。其他人依次跟上,动作轻缓。一名队员的膝盖蹭到铁片,发出轻微摩擦声。艾琳立刻停步,其余人也同时静止。敌哨兵转头看了一眼,没发现异常,又回身取暖。
队伍继续前进。他们在残骸间穿行,绕过倾倒的了望塔基座,穿过一段被炸塌的土墙缺口。风吹得更急了,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艾琳抓住这个时机,挥手示意加快速度。
雷声落下瞬间,全队冲过最后一段开阔地,进入旗台西侧的树林边缘。距离目标不足五十步。
艾琳伏低身子,从腰带抽出那枚带划痕的号角。她等风再起时,将号角凑近唇边,模仿敌军撤退信号——三短一长。
守卫听到声音,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人朝旗台方向喊了一句口令,里面回应了相同节奏。两人放松警惕,放下武器。
就在这时,两名前探队员从侧翼摸出,一人捂嘴,一人绞喉,动作干脆。两个敌兵倒地时连哼都没哼一声。
艾琳立即带队突进。四名主攻队员分两路包抄旗台两侧,她亲自带两人直扑中央高台。
传令兵正准备交接指令,手中握着一面小旗。艾琳拔刀突刺,刀锋贯穿对方肋部。那人张嘴欲呼,已被她一脚踢翻在地。
副官反应极快,转身扑向烽火台,要去点燃警报。艾琳甩手掷出短匕,匕首飞旋而出,正中咽喉。副官仰面倒下,火种落地,火星溅开即灭。
旗台彻底安静。
艾琳迅速搜查尸体,在传令兵怀里找到一份未送出的命令文书。她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寅时整队,全面压进”。她将纸揉成团塞进怀中。
此时主帐方向传来一阵骚动。显然,那边已察觉信号中断。隐约可见几名铁甲护卫奔出帐外,开始集结。
艾琳立刻下令:“点火。”
三名队员迅速点燃事先藏好的干粮袋,扔向附近的粮草堆。火势很快蔓延,浓烟升腾。营地东侧一片混乱,大批守卫调往火源区域。
主帐周围防御空虚。
艾琳独自起身,贴着营帐之间的缝隙快速移动。她绕过两座兵帐,避开巡哨视线,接近主帐后方。帐帘微动,里面有铠甲摩擦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缓缓抽出短剑。
帐内,邻国将领正披上胸甲,口中低声下令:“传令各队收缩阵型,准备夜袭。”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急促。
艾琳猛地掀开帐帘,一步闯入。
将领回头,尚未反应过来,艾琳已欺身而上。她左手格开他拔剑的手腕,右手游走刺入胸甲缝隙。剑尖穿透皮肉,直没至柄。
将领瞪大双眼,身体僵住。他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剑,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艾琳贴近他耳边,声音极轻:“你的秩序,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的瞬间,将领倒地。
她抽回短剑,迅速退出主帐,重新隐入黑暗。外面火光四起,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主帐内的变故。
她回到树林边缘,与小队汇合。十人全部在场,两人手臂有擦伤,无大碍。
“撤。”她低声说。
队伍沿原路返回,利用混乱局势掩护行踪。他们穿过残骸区,越过陷坑边缘,最终抵达敌营西南角一处倒塌的石墙后。
艾琳靠墙坐下,喘了几口气。肩伤剧烈作痛,但她没有查看。她从腰带取下那枚带划痕的号角,握在手中。
远处,敌营仍在骚动。火势未熄,指挥系统陷入瘫痪。没有统一号令,重甲部队停滞不前,骑兵原地待命,攻城梯队无人调度。
她抬头看向己方阵地方向。高岩上的火光依旧亮着,那是约定的信号点。只要火不灭,他们就还在等。
她举起号角,放在唇边。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硝烟和血腥气。
她的手指紧扣号角边缘,指节发白。
下一秒,她吹响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