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亮,北线营地的号角声响起。艾琳站在训练场边缘,手里拿着昨夜传令兵送来的报到名单。她一张张看过,六十个名字都在上面,各村派出的十人已全部到场。
她没有说话,沿着队伍走了一圈。有人站得笔直,有人低头搓手,几个年长的村民喘着气,额头冒汗。一个年轻农夫握着木矛,手指发白,眼睛盯着地面。
艾琳停下脚步,转身对老兵教官点头。教官上前一步,举起信号旗,打出一组旗语。三名士兵立刻回应,从不同方向跑动集结,动作整齐。接着教官示范基础列阵,三人一组,前后交错,侧翼呼应。
“看清楚了?”艾琳开口,“这不是打仗,是保命。”
她将六十人分成三组,按体能分配任务。体力好的练持械换防,年长者学哨岗轮值,年轻人先练旗语传递。她亲自走到一组人面前,接过木矛,演示夜间换岗流程:两人交接,口令对答,确认身份后再离岗。
“敌人不会挑你们休息时来。”她说,“也不会等你们准备好才动手。”
一名老农刚走几步就踉跄了一下,旁边人扶住他。艾琳走过去,看他脸色发白,便让医者过来查看。原来是旧伤发作,不宜久站。她当场调整安排,让他转为记录员,负责登记每日出勤。
训练继续。有人动作慢,被教官纠正;有人听错口令,跑错了位置。艾琳站在一旁,不打断,只观察。直到第一轮操练结束,她才下令休息。
中午前,三组人都完成了基础演练。虽然还有混乱,但已能听令行动。艾琳当众点出几名表现突出的村民,让他们协助教官带组。人群中的紧张感慢慢减轻。
她离开训练场,直奔中央粮仓。管事迎上来,递上旧账册。她翻开看了几页,三月前入库的黑麦数量与现存量差了近两成。她合上册子,说:“现在清点。”
二十名民兵被调来协助。粮仓大门打开,一袋袋粮食搬出,逐一点数。潮湿的角落里,几堆黑麦已经发霉,散发出酸味。艾琳让人立即隔离,准备焚烧。
“这些不能吃。”她说,“也不能留。”
她下令将完好粮食重新分类标记,按优先级存放。易取用的放前区,长期储备的往后移。每袋都贴上标签,注明入库时间、检查人姓名。
傍晚前,清点完成。缺失的部分查无记录,艾琳没有追责,而是宣布今后所有物资进出必须双人签字,每日上报汇总。她当场任命两名监督员,由各村推选代表担任。
她走出粮仓时,玛蒂已在门口等候。手里拿着药材清单。
“南村医所的止血草只剩三捆,金缕藤用完了。”玛蒂说,“战伤药跟不上。”
艾琳接过清单,一条条看过。她批准立即调拨急需品,并下令建立“三日补给巡查制”。今后每三天,她本人会抽查一次物资使用情况。
“不是信不过谁。”她说,“是每一根草都要算清楚。”
玛蒂点头离开。艾琳站在原地,看着运药的车子出发,直到车轮压过土路的痕迹消失在拐角。
天黑后,营地中央燃起篝火。参训村民陆续到来,围着火堆坐下。艾琳让人抬出蒸好的黑麦面包,一一分发。每人一块,热的。
她坐在火堆对面,没说话,先吃了两口面包。然后放下,抬头看众人。
“我知道有人在传话。”她说,“说我只顾打仗,不管活命。”
没人回应,但有人低下头。
“昨天烧的是粮仓。”她说,“明天若破的是家门,你们拿什么护妻儿?训练累,可比逃亡轻。粮要省,药要留,但每一份,我都盯着用在刀刃上。”
火光跳动,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不是要你们拼命。”她说,“是要你们活着。”
一个年轻农夫站起来,声音不大:“我们不怕练,怕练了也没用。”
“有没有用,我不说。”艾琳答,“战场会告诉你。但我不许你们没试过就说没用。”
老农们开始低声议论。之前那个体力不支的人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教官身边,拿起一根木矛,认真检查绑绳是否牢固。
“我儿子死在上一场战。”他说,“我不想孙子也死。”
周围安静下来。
艾琳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她起身绕过火堆,走到训练场边,拿起一面信号旗。她打了一组简单旗语:集合、警戒、撤退。
“谁学会了?”她问。
三个人举手。她让他们演示,动作有误,但她没批评,只让教官再教一遍。
夜深了,火堆渐渐小了。大多数人散去休息,仍有十几人在练习旗语。艾琳站在指挥帐外,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桌上堆着今日的训练日志、粮仓清点报告、药材调配单。她逐一翻阅,在每份文件末尾写下批注。训练进度明日加量,但分时段进行;粮仓整改三日内完成;药材运输路线增加暗记,防中途调包。
她合上最后一本竹片,吹灭油灯。外面传来巡逻的脚步声,规律而稳定。
她脱下外袍,搭在椅背。轻甲未卸,剑仍挂在腰侧。她靠着椅子闭眼,身体没动。
帐外,月亮升到中天。营地角落的木矛架旁,那根被老农修好的木矛静静立着,尖端朝上。
剑柄冰凉,她的手一直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