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雾还没散。艾琳带着队伍从林子边缘压低身子前进,脚踩在湿土上没有发出太大声响。她走在最前面,右手握着竹筒,左手贴在腿侧随时准备发信号。身后十二人分成三组,柴捆背在肩上,锄头和木矛的部件藏在捆里。
他们已经进入洼地外围的林带。按照昨天的情报,这里会有巡逻队出没。所有人放慢脚步,耳朵竖着听动静。
突然前方传来脚步声。五个人影从树后转出来,穿着皮甲,手里拿着长矛,腰间挂着短剑。领头的个子高,脸上有道疤,声音粗:“站住!什么人?”
艾琳立刻蹲下,躲到一棵歪脖子树后。其他人也迅速分散隐蔽。她回头看了眼莫德。莫德点头,整理了下衣服,从树后走出来,双手举着一小袋麦粉。
“各位大人,别动手。”莫德声音稳,“我们是北岭来的流民,听说这边荒地没人管,想向石堡领主申请垦荒。只是借道过去,不敢多留。”
疤脸队长冷笑一声,接过麦粉掂了掂。“就这点东西,也配进哈德森老爷的地界?”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莫德低头,“我们都是老实百姓,只求活路。”
另一个年轻士兵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翻队伍里一个人的背囊。那人肩膀一缩,但没动。
艾琳眼神一紧。她早下令所有武器拆解藏好,表面只露农具。可要是被翻出来,立刻就穿帮。
就在士兵手伸过去的瞬间,莫德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倒,麦粉袋子脱手飞出,正好砸在疤脸队长靴子上。
“哎哟!”莫德叫了一声。
其他人哄笑起来。连那几个士兵也扭头看热闹。
艾琳右手抬起,轻轻挥了三次。
两道黑影从左右两侧猛地扑出。是猎户家的兄弟俩。哥哥一把锁住最近士兵的脖子,弟弟抬腿撞他膝盖,那人当场跪地。几乎同时,铁匠徒弟从柴堆抽出一根长柄——那是用两段锄头杆拼接的,一头削尖。他横扫过去,打中另一人小腿,对方惨叫倒地。
剩下那个还想举矛,却被第三个村民从背后抱住,直接按在地上。
全过程不到十息。五名巡逻兵全被制伏。嘴塞破布,手脚绑紧,拖进密林深处。
艾琳走过去,蹲下检查他们的装备。皮甲是旧的,但还算结实。短剑有锈迹,说明保养差。铜哨挂在每个人腰上,是统一制式。
她拿起其中一个哨子,放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收进怀里。
莫德站在旁边,喘着气。“刚才差点露馅。”
“你那一摔很及时。”艾琳说,“下次不用真摔,装一下就行。”
莫德苦笑:“我本来想装,结果太紧张,真绊了一下。”
艾琳没说话,转身走向俘虏。五个人靠树坐着,眼睛都瞪着她。
她先走到最边上那个少年面前。这人看起来不到二十,脸色发白,嘴唇直抖。
“你不是本地人。”艾琳开口,“说话带西境口音。十五岁就拿枪,谁逼你的?”
少年低头不答。
艾琳让人解开他的绳子,递上水囊和半块黑麦饼。“吃吧。不吃也行,但我得知道你们多久换一次岗,有多少人在外面巡逻。”
少年盯着饼,手慢慢伸过去。咬了一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我们……是强征的。”他说,“我爸是佃农。上面说,每家必须出一个男丁当巡卫,不然全家赶出去。”
“你们有几个队?每队几人?轮班时间?”
“三队,每队五人。南线这队早上辰时出发,日落前回石堡。换岗在午时和傍晚,中间有一次交接。”
艾琳记下了。她又问:“石堡里面守卫多吗?小爵爷常出门吗?”
“不清楚……但听说他不爱管事,整天喝酒。副官管巡逻,可他也懒,点个名就完事。”
艾琳点点头。她走到另外四人面前,把少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们也是被逼的。”她说,“现在给你们选择——留下,可以参与开荒,双粮配给;想走,等天亮自己离开,我不追。”
四人互相看看。三人眼神动摇。只有那个疤脸队长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贱民敢劫官差!哈德森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等着抄家灭族吧!”
艾琳看他一眼,没理他。她让人把少年和其他三个愿意合作的分开关押,只留疤脸队长单独绑在一棵树上。
太阳升起来了。雾开始散。林子里有了光。
艾琳召集队员开会。地点选在一片矮坡后的空地,周围有树遮挡。
“我们现在掌握了第一道防线的情况。”她说,“每天辰时出巡,五人一组,装备一般,训练松。换岗时间固定,中间有空档。”
有人问:“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往前探。”艾琳说,“但不能再硬碰。我们要摸清整个巡逻路线,找到最弱的一环。”
她拿出地图铺在地上,用小石子标出已知位置。“今天分两组行动。一组由猎户带队,沿溪水西侧侦察地形;另一组去东面,查有没有暗哨或陷阱。所有人不准开火,不准暴露。”
任务分配完,队伍重新整备。加固的锄头组装好,木矛检查一遍。每人带足三天干粮和水囊。
艾琳最后看了一眼被绑的疤脸队长。那人还在骂,声音已经沙哑。
她走过去,蹲下来说:“你说我们会抄家灭族。可你们占着肥沃地不让种,百姓饿肚子,这就是对的?”
“这是领主的地!”疤脸吼。
“没人种就是荒地。”艾琳站起来,“从今天起,这块地不属于哈德森,也不属于你们。它属于能养活人的手。”
她说完转身走了。
队伍在林中分散前行。猎户组往西,贴着溪边走。另一组向东绕行。
艾琳留在临时营地指挥。她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拿着缴获的铜哨。哨子冰凉,表面有些磨损。
她试着吹了一下。声音短促尖锐,在林中传出去很远。
远处一只鸟惊飞而起。
她放下哨子,看着石堡方向。那里还看不见,但在山脊后面。
太阳越升越高。林子里暖了些。
一个队员跑回来报告:西线发现一条小路,通向洼地中心,路上没有设防。东面也没发现暗哨,但有recently踩踏的痕迹,可能是另一支巡逻队走过。
艾琳听完,把信息记在纸上。她画了一条新路线,标注几个关键点。
这时,关押俘虏的地方传来响动。看守的人过来报信:那个疤脸队长一直在挣扎,绳子磨断了一根,差点挣脱。
艾琳起身走过去。疤脸满脸是汗,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还想逃?”艾琳问。
“你们死定了!”疤脸喘着气,“副官今晚就会发现人没回去!明天大军就来剿你们!”
艾琳看他很久,然后说:“把他的嘴堵严实,换个地方绑。别让他再出声。”
手下照做。
她回到青石旁坐下,手指敲着铜哨。脑子里过着接下来的计划。
正午时分,两组侦察队员陆续返回。带回的消息一致:巡逻路线单一,防守松懈,夜间几乎没有活动。
艾琳召集所有人,低声布置下一步任务。
“今晚行动。”她说,“目标是控制水源附近区域。先扎营,建了望点。明早开始清理土地。”
没人提问。大家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最后说:“从现在起,每两个人一组轮值。哨兵每两刻换一次。发现异常立刻吹哨,但我们自己的哨音要改。”
她站起来,把铜哨放进嘴里,用力吹出一段长短不同的节奏。
“以后这个就是我们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