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时,艾琳正低头看着桌上的货单。外面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笑。她抬起头,走出议事厅,看见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天刚亮,晒谷场边扫得干干净净。十几个村民正在整理摊位,把木架摆正,铺上粗布。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帮忙搬陶罐,笑声不断。张氏站在圈舍旁,指挥两个青年往牛车上装盐袋,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咯吱声。
艾琳沿着街走过去。路边有三户人家在盖新房,木梁已经立起,屋顶铺了一半。一个老农蹲在墙角抽烟,看见她来了,摇摇头说:“房子盖这么快,真怕哪天又打回来。”
艾琳停下脚步,“你说的是石桥镇的事?”
老农点头,“前阵子断了盐铁药,谁能想到现在还能运进来。我怕这好日子不长久。”
“储备够用两个月。”艾琳说,“水道通了,渔村和柴市集都签了换货协议。昨天送来的盐比上月多两成。”
旁边另一个村民插话:“我家小子昨儿划筏子跑了两趟,一趟挣了三个工分。”
老农还是皱眉,“就怕越热闹越招人眼。”
艾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五天内的进出账。你看,轻货走小路,重货走水道,每天都有记录。巡查没再下河搜查,沉底的货也全捞回来了。”
她指着远处正在加固的粮仓,“公仓加了第三把锁,钥匙三人分管。猎人小径每半天换一班岗,没人能悄无声息靠近。”
老农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拍了拍裤子,“那……我也去搭把手吧。”
艾琳点头,继续往前走。
市场已经开市。布摊前围了几名外村商人,李嫂正打开一匹素色布让他们看质地。陶器区堆满了新出窑的罐子,有几个贴着柴市集的戳记,伪装成别村货物。加工坊的罐头今天也出了二十坛,整齐码在货架上。
一个商贩看见艾琳走来,主动递上一小包干果,“上次订的陶罐全卖光了,这次我想带三十个走。”
“登记名字和数量。”艾琳对记账员说。
另一人凑过来,“你们这市集太稳当了。我在别的地方赶集,三天两头换地儿,哪像这儿,天天都能交易。”
艾琳环顾四周,“只要货真价实,规矩守得住,就能一直开下去。”
这时有人敲了三下铜锣。分红时间到了。
记账员站上高台,开始念名单。织坊的王婶拿了十二个工分,领到两尺彩布和一斤糖。运输队的小赵拿了十五个,分到一双皮靴和半袋米。每人最少也有五个工分,换来油盐或布料。
人群里有个年轻后生穿了新衣,袖口绣着一圈细边。他站在人群前头,声音抬高:“我这衣服是用上月攒的工分换的,你们看,料子多结实!”
旁边一个中年妇人脸色变了变,低头看看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衣,转身就走。
艾琳看见了,立刻让记账员宣布:“本月新增十匹布用于调剂,家中有老人孩子的优先领取。”
她又补充一句:“多劳多得,但谁也不能落下。”
散了会,她走到晒谷场边坐下。妇女们正围着一堆新染的布挑选颜色,有人笑着说要给孩子做新衣。几个小孩穿着粗布新鞋追着跑,摔了也不哭,爬起来接着闹。张氏带着人往粮仓顶补瓦片,梯子底下站着两个监工,手里拿着记录本。
阳光照在场上,暖烘烘的。
艾琳看着这一切,轻轻说了句:“这不是梦了。”
她站起来拍掉衣上的灰,朝议事厅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运输队的人回来。领头的递上一份新货单,“渔村送来的鱼干到了,五十斤整,按约定换了铁钉和布匹。”
艾琳接过单子看了看,交给记账员,“入库,按计划分配。”
记账员接过单子转身进屋。艾琳没跟进去,而是拐向晒谷场边缘的高台。
那里能看清全村。新房多了六座,炊烟从各家烟囱升起。西坡的青贮窖盖上了新顶棚,东沟水道上有筏子缓缓移动。几个巡逻队员正沿边界走动,彼此挥手示意平安。
她在台子上站定,目光扫过集市、圈舍、作坊。
远处传来孩童的叫声,一只狗跟着他们奔跑。
张氏走过来,手里拿着下一趟运输的清单,“明天要送三十个密封罐去柴市集,走水路还是小径?”
艾琳接过清单看了一会儿。
她抬起手,指向西岭下方的河道。
手指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