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村口哨岗传来短促的两声锣响。巡逻队员快步跑进议事厅,手里攥着一块湿泥封的竹筒。艾琳正在核对第二批信使的干粮配额,接过竹筒掰开,抽出一张薄纸。
纸上字迹潦草:石桥镇外设卡,凡带山雀火印者,货扣人放。盐铁药三类禁运,巡查每半日一换。
她看完没说话,把纸条递给运输队负责人。那人脸色变了,手指微微发抖。厅里原本低声议论的几个村民立刻安静下来。
艾琳起身走到墙边,掀开遮布露出手绘地图。她用炭笔在石桥镇位置画了个叉,又沿着猎人小径往西延伸,在西岭下方标出一个点。
“西岭无驻兵记录是三天前的情报。”她说,“现在情况变了,但不是全堵死。他们只卡主道,没封死所有路径。”
运输队负责人皱眉:“可猎人小径太窄,一次只能过一人,大宗货物根本没法走。”
“所以不走大宗。”艾琳说,“轻量货继续分批走小路,每人带不超过十斤。重货改道。”
她指向地图上一条弯曲细线:“废弃水道。雨季涨水,能行筏子。我们把铁料拆成小段,盐装进陶罐密封,药草裹油布捆在筏底。”
有人问:“夜里行船怎么避巡?”
“第一批试运今晚出发。”艾琳说,“筏子伪装成捕鱼用的浮排,三人一组,带信号哨。发现巡查立刻沉货弃筏,人分散撤离。”
她转身写下指令交给管事:“公仓开启二级储备,非紧急消耗品限量领取。织坊减产三成,陶窑压二十日存货,加工坊罐头照常做,但不出库。”
消息传开后,晒谷场上的妇女聚在一起说话。有人说水道太险,前年就有樵夫淹死在里面。还有人担心沉了货以后更缺东西。
艾琳走出议事厅时听到这些话。她没停下,径直去了圈舍区。张氏正带着人给羊喂料,看见她过来,抹了把汗问:“真要走水路?”
“必须走。”艾琳说,“断了盐,人没力气干活。断了铁,犁头坏了没法修。断了药,牲畜生病治不了。三条线都得通。”
张氏点头:“那我让夜班多留两人守仓。”
当天夜里,第一艘筏子从下游浅湾出发。五人轮换划桨,木筏上盖着芦苇,下面藏着两百斤粗盐和三十斤铁钉。半夜传来急促哨音,巡逻队出现,筏上人员按计划沉货入河,分头潜入岸边林地。
天亮后探子回报,巡查只在岸边停留片刻,并未下水搜查。沉入河底的货用绳索固定在暗桩上,等风头过去可再捞起。
艾琳听完汇报,召集织坊骨干开会。
“他们认的是标记。”她说,“只要看不出是我们的东西,就不会拦。”
她拿出几匹邻村常用的粗麻布:“赶制一批这种布袋,把我们的货装进去。陶罐外面刷泥浆,盖上别的村子的戳记。布匹卷起来时不露山影绣花纹。”
李嫂问:“万一被查出来呢?”
“就说是在自由聚落收的货。”艾琳说,“我们没出村,只是收购别处产品转卖。他们没证据,不能乱抓人。”
三天内,十五批伪装货物通过不同路线送出。两批被扣,但其余顺利抵达周边村落。消息传回,有商户悄悄派人来接洽,愿意用药材换陶器。
与此同时,艾琳写了三封信。每封都附有一张简图,标明可用的隐蔽通道和安全交接点。她在信里写:“今日封我之路,明日必断尔之喉。若各守门户,终将逐个被困。唯有联手,方可共存。”
信由三名可靠村民分别送往河谷城外的陶工屯、北林坡脚的柴市集、以及东沟口的渔村。送信人不走大道,绕野径穿林,随身只带干粮和水囊。
等待回音的日子里,村里加强了巡逻。白天两人一组沿边界巡查,夜里增加一班岗。公仓西侧密室加了第三把锁,钥匙由艾琳、老陶匠和张氏分别保管。
第四天傍晚,第一个回信人到了。是个渔村青年,衣服沾满泥点,进门就掏出一封泥封信。信上写着:同意结盟,愿共享东沟水道,每月供鱼干五十斤,换铁器与布匹。
半个时辰后,柴市集的答复也到。他们愿提供木材和柴薪,换取药品和陶罐。
最后一封信没来,但派去的人带回口信:陶工屯遭巡查突袭,多人被抓,联络中断。
艾琳在议事厅当众宣读前两封回信。厅里原本低沉的气氛慢慢变了。有人开始算能换多少物资,有人主动提出多值一班夜岗。
“这不是求谁帮忙。”艾琳站在台前说,“是我们拿货、拿路、拿命拼出来的合作机会。谁想切断我们的活路,就得先打垮三个村子。”
散会后,她留在厅里。灯盏添了新油,火光映着地图。她用红笔把渔村和柴市集连上本村,画了个三角。又在连接线上标注出交接时段和暗语。
笔尖停在纸上。窗外传来脚步声,巡逻队正在换岗。她抬头看了眼计时漏斗,还剩三分之一沙。
门被轻轻推开。张氏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清单:“这是这五天成功运入的物资总数。盐进了四百斤,铁料一百二十斤,药材够用两个月。”
艾琳接过清单看了看,放在地图旁边。
“明天叫织坊开工。”她说,“做五十个粗布袋,样式要像柴市集的。再准备三十匹素色布,不带花纹,用来包陶器。”
张氏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艾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把这句话传出去:凡加入互市同盟者,可优先采购深加工产品,另赠一门手艺教学。”
张氏记下话,点点头出去了。
厅里只剩艾琳一人。她吹熄了灯,又重新点燃,把联防协议初稿铺开。刚写下标题,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她起身走到窗边。一群村民举着火把站在广场上,有人喊:“艾琳!我们要报名运货!”
另一人高举手臂:“我会划筏,让我去!”
她退回桌前,提笔在协议末尾加了一句:各村轮值守备,共护通道安全。
墨迹未干,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只手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