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听到东谷来人问市集的事,立刻转身走向中央展台。她站在高杆下,把记事板翻到新的一页,用炭笔写下“引流”两个字。太阳已经偏西,风停了,布幡垂着不动,但她没时间等风。
她拍了下手掌,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的人停下动作。“都过来一下。”她说,“刚才有人从东谷来问集市开不开,说明消息已经开始传了。”
几个村民围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疲惫和怀疑。张氏抱着一匹布站在边上,老陶匠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其他人也陆续靠拢。
“我们不能只靠贴告示。”艾琳说,“现在的问题不是没人来,是来了也不信我们能长久开市。所以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来一趟,值得。”
她翻开记事板:“第一,搞优惠。第一次来交易的商人,粮食买满三袋,布卖够五尺,就送一个小陶器,杯子或者小碗都可以。九折算便宜,再加赠品,他们才会记住我们。”
人群里有人低声说话:“送东西?谁出?”
艾琳抬头:“我出。我家还有存粮,布也是自己织的,不花公家一分。”
老陶匠咳嗽两声:“我家那三个茶盏,烧好了,也拿出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织布的女人说:“我家多染了一匹青灰布,也能当赠品。”接着又有人说愿意拿鸡蛋、腊肉换宣传物资。气氛一点点热起来。
艾琳继续说:“第二,要让人带人来。谁介绍新客成交,返赠一尺彩布。这布不是随便给的,必须是真的做成买卖才行。”
张氏点头:“这个好办。我可以去邻村亲戚家走一趟,顺便带上布样。”
“不止是你。”艾琳说,“我要抽六个人组成传讯队,每天沿着三条主路走,去水井边、岔路口、集会点贴海报,见人就说。”
有人皱眉:“可纸不够,墨也没多少。”
“不用普通纸。”艾琳走进账房小屋,拿出一张刷过油的厚麻纸,“这是桐油纸,不怕雨,也不容易破。边缘钉上木条框,能立住。”
她把纸展开,上面写着清晰的大字:春分第七日,山北村开市,布陶粮三类齐全,欢迎采买。角落盖着议事堂的红泥印。
“每张海报都有印信,别人不会当成乱贴的废纸。守卫要是拦人,就说这是我们村正规集市,货真价实。”
众人看着这张新式海报,议论声变小了。
艾琳看向轮值名单:“以后守摊的人分成两班,半天值守,半天外宣。这样既不影响看护市场,又能扩大范围。”
第二天一早,六名青壮带着油纸海报出发。南线两人一组,沿山路往下走;北林方向一人独行,因那边已有据点接应;东谷派了一对兄弟,专门去人口多的村落张贴。
艾琳亲自送他们到村口,每人发了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炭笔、钉子、小锤和备用纸。“记住,贴完要说一遍开市时间,看到人多的地方多讲几句。回来报路线、报反馈。”
中午时分,北林那人先回来。他说路上遇到两个挑柴的汉子,听了宣传后问能不能赊账。艾琳记下这条,说下次准备小额代券试试。
下午南线两人回来,脸色不好。原来他们在二道沟被守卫拦下,差点当成流民赶走。幸亏掏出盖印的海报,对方才放行。
“他们看了印信,说可以贴,但不准大声喊。”其中一个说。
艾琳点头:“印信起作用了。以后所有海报都必须带印,说明是我们村正式发布的。”
第三天,天气转阴,土路变得湿滑。传讯队出发得更早,回来得更晚。有人鞋底磨破,脚底起了泡,但没人抱怨。
艾琳在展台上清点每日反馈。她在一块木板上画了三道线,代表三条路线。每有外村人问询,就在对应位置划一道痕。三天下来,七道痕迹清晰可见。
傍晚,她召集所有人开会。
“三天。”她说,“我们跑了十二个村子,贴了三十七张海报,收到七次直接问询。这不是冷清,是在动。”
底下有人问:“可还是没人来买啊。”
“有一个男人来了,买了麦子,还拿了我送的布。”艾琳说,“他答应带人来。只要一个人开口,就会有两个,然后四个。”
她指向南线方向:“今天下午,两名妇人站在海报前看了很久,后来朝村口走来。我迎上去,给了她们一段样品布。她们说回去告诉丈夫,明天一定来看。”
人群安静了几秒。
张氏忽然笑了:“那咱们得准备好赠品。”
老陶匠也咧嘴:“我的茶盏早就等着了。”
艾琳没笑。她转身走进账房小屋,点亮油灯。屋里堆着几摞陶器,都是各家自愿捐出的小件。她一一清点,写下数字:茶盏三十六,小碗四十一,陶铃八个。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传讯队员进门报告:“南线最后一站,三村祠堂前的墙面上了海报,守卫同意保留三天。”
艾琳点头:“你们去休息吧。”
那人离开后,她坐回桌前,打开新制的宣传进度图。图上有三条主线,每个节点都标了日期和反馈情况。她在南线末端加了个红点,表示已完成。
外面天已全黑,市场区域只剩下几盏油灯亮着。展台上的布和陶器静静摆着,没人碰,也没人收。
她起身走到门边,望向村口那条土路。远处什么也没有,只有风吹动一根木桩上的布条。
她关上门,重新坐下,把明日可用赠品数量抄写一遍,放进抽屉。
然后她取出一张空白油纸,开始画下一阶段的路线图。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的手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