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把炭笔从地图上拔出来,纸面留下一个黑点。她没看那破洞,转身推开议事厅的门。风灌进来,吹得桌上两张图边角翘起。
起义军领队正靠在门外墙边,双手抱胸。听到动静,他直起身。
“怎么样?”他问。
“敌人知道我们哪里弱。”艾琳说,“水源、西林小径、校场背面。他们不是随便打探,是冲着命脉来的。”
男人脸色沉了下去。“那不能等。”
“不能动。”艾琳走进屋,拿起桌上的村防图,“现在出击,村子就空了。他们会趁虚而入。我们必须守,但不是各自为战。”
她铺开图,手指划过四个位置。“东门、西林、北坡粮仓、南渡口旧桥。这四点必须死守。我提议,村民和你们的人混编成四队,每队两个指挥官,一个村里出,一个你们出。”
起义军领队低头看图。“怎么分?”
“东门最宽,来人多会走这里。派最强的一组。托马斯带五个村民,你这边出两个人,包括你自己。西林小径窄,适合埋伏。彼得带队,再配两个你们的人。北坡粮仓是命根子,李婶管存粮多年,她负责,加一名战士协防。南渡口旧桥远,最容易被忽略,但也是偷袭常用路。老赵熟悉水道,他去,配一个能打的。”
男人听完,点头。“行。听你的。”
艾琳卷起图。“现在就去布置。”
天刚过午,阳光斜照。村中空地已聚起一群人。艾琳站在石台上,手里拿着木梆。
“从现在起,全村进战备状态。”她说,“所有对外通道关闭,只留后山暗道。巡逻双人一组,两小时换岗。非紧急情况,不准私自出村。”
有人举手。“要是家里有事呢?”
“现在就是最大的事。”艾琳声音没抬,但每个字都清楚,“敌人已经传信,大军随时可能来。我们不准备,等的就是灭村。”
又一人开口:“能不能先下手?烧了他们的据点?”
“我们不是匪。”艾琳看着他,“我们是守家的人。烧别人的地方,我们就跟他们一样了。守住村子,才是我们的路。”
台下安静了几秒。有人低头,有人握紧了工具柄。
艾琳跳下石台。“现在分组。点到名字的,立刻去指定位置。”
名单念完,人群散开。艾琳跟着起义军领队往西林走。路上,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不断。
到了林边,她蹲下,用手拨开落叶。“这里挖陷坑,深三尺,底插削尖的木桩。上面盖草和土,要像自然堆积的样子。”
旁边一个年轻村民问:“万一自己人踩进去?”
“不会。”艾琳站起身,“只有敌人才会走这条偏路。而且我们设标记。绊索铃铛挂两侧树上,一碰就响。白天不许动,晚上才启用。”
她亲自示范绑绳结,打好后拉了拉。“结实就行,别花哨。”
两人一起动手。土翻起来,木桩一根根插进坑底。艾琳的手掌还在包扎,动作却没停。布条沾了泥,她也没换。
陷坑快成时,彼得带着人来了。他看了眼工程,说:“东门那边也开始了。托马斯在装翻板陷阱,下面全是钉刺。”
艾琳点头。“通知各队,今晚六点前完成所有工事。七点整,我巡岗。”
她离开西林,先去北坡粮仓。李婶正指挥几个妇女搬麻袋,把粮食往内仓转移。
“外面留三分之一就行。”艾琳说,“万一火攻,不能全烧了。剩下的藏地道里,入口盖严。”
李婶应了声,继续干活。一名起义军战士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长矛,目光扫着外面山坡。
艾琳拍了拍李婶的肩,又往南渡口走。老赵已在桥头搭了个小棚,里面放着铜锣和火把。
“你打算睡这儿?”艾琳问。
“睡也听着。”老赵咧嘴一笑,“半夜有动静,我第一个敲锣。”
艾琳检查了桥面结构。“他们在桥下绑几道绊索,水面浮草遮住。人踩上去,腿会被缠住。”
“好主意。”老赵马上叫人动手。
回程路过校场,艾琳停下。这里曾是训练场,现在成了临时指挥点。她在沙地上画了四个区域,标上编号。
“一级警报,哨兵轻敲木梆;二级,铜锣连响三声;三级,火把升空。没有三级警报,谁也不准出岗。明白吗?”
围在旁边的几个队长齐声答:“明白!”
艾琳最后去了东门。托马斯正在调试机关。一块大石被绳索吊住,下方是滑道。
“人一过,割断绳子,石头滚下来。”托马斯演示,“砸不死也能拦住。”
起义军领队站在旁边,正检查弓箭。他抬头看艾琳。“我们都 ready。”
艾琳纠正:“说‘准备好了’。”
他顿了一下。“准备好了。”
“今晚开始,全员待命。”艾琳说,“我不回家。你们也别松懈。我在村中央高台值守,有事直接找我。”
夜色渐浓。最后一缕光消失时,全村灯火陆续熄灭。只有几个岗哨留着微弱火光。
艾琳爬上高台。风比白天大了些。她披上斗篷,手里握着短剑。
远处传来一声犬吠。接着是第二声。然后归于寂静。
她看向西林方向。那里有一串铃铛,挂在绊索上。风吹过,应该会响。但她没听到。
她皱眉。正要喊人去查,东门传来脚步声。
托马斯跑上来。“刚发现,西林的铃铛少了一个。”
艾琳立刻下台。“带我去。”
两人快步走向林边。月光下,一棵树的枝干空了一截。原本挂铃铛的地方只剩半截麻绳。
“什么时候的事?”艾琳问。
“不知道。巡岗记录显示最后一次检查是三点,那时还在。”
艾琳蹲下,查看地面。泥土有轻微拖拽痕迹,方向朝外。
她站起身。“通知所有岗哨,提高戒备。原定计划不变,但增加暗哨。每处防线背后,再设一人隐蔽观察。”
托马斯应声跑开。
艾琳回到高台。她不再坐下,而是站着,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北坡传来一声轻咳。是李婶在换岗。
南渡口桥头,老赵敲了敲铜锣试音。声音短促,清亮。
艾琳盯着西林。那里黑着,像一张张开的嘴。
她摸出腰间的哨子。骨制的,之前救起义军时用过。现在它安静地躺在布袋里。
风又起。树叶晃动,却没有铃声。
艾琳把哨子拿出来,放在掌心。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