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又一次后撤,战场安静了几息。硝烟笼罩整个山村,空气中全是焦臭与血腥。彼得走过来,声音沙哑:“还能打吗?”
艾琳没看他,只将木牌紧紧攥在手里。
她的剑柄沾了血,滑得几乎握不住。
她站在第二层高台上,肩伤渗血,每一次呼吸都让肋骨处传来钝痛。她低头看地图残片,边缘烧焦,炭笔标记着七次冲击路线。左翼被反复猛攻,滚木只剩三根,火油罐空了大半,弓手箭矢不足百支。村民脸上满是灰土和血痕,有人靠在石堆上喘气,有人默默拖走尸体。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倒下的身影,把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
风从北面吹来,卷起地上的灰烬。她眯眼望向东谷斜坡。那里的灌木比别处茂密,坡面缓,地面硬实。敌军主力一直集中在正面突破,从未派人踏足那边。
她蹲下身,用炭笔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这条路径能绕到敌军撞车部队的后方。只要切断牵引绳,点燃草堆制造烟雾,就能打乱他们的节奏。
她立刻叫来彼得。
“带五个还能跑的,拿轻弓、短斧,走东谷背坡。”她说,“不要正面交战,只破坏撞车牵引绳,点燃草堆。”
彼得皱眉:“万一被围?”
“他们注意力全在前阵。”艾琳盯着远处敌旗,“只要动作快,他们来不及反应。”
她亲自挑人。两名猎户,熟悉山路;一名铁匠学徒,力气大;两名老工匠,脚步稳。五人都没重伤,还能行动。
她把最后一罐引燃油交给彼得:“只在最关键时点火。”
彼得点头,带着五人悄悄离开高台,贴着岩壁往东谷移动。他们低身前行,利用灌木遮挡身形。艾琳站在高台边缘,眼睛不离那个方向。
正面防线静了下来。弓手收弓,滚木组靠在掩体后喘气。敌军也在整队,中军黑旗未动,撞车重新推上前线,士兵列阵准备再攻。
艾琳举起手,示意弓手暂停射击。
她要放敌军再深入十步。
时间一点点过去。风吹动她的头发,汗水顺着额头流下。她盯着东谷方向,等一个信号。
忽然,一道黑烟升起。
就在敌军右后方。
彼得小队到了。
片刻后,两处草堆接连起火。火势随风蔓延,直逼撞车存放区。敌军哨兵惊呼,指挥官大声下令调兵。原本整齐的阵型开始松动,一部分士兵转身扑火,另一部分人慌忙布防侧翼。
艾琳立刻举起铜哨。
三长一短。
伏兵出击信号。
正面滚木组听到哨音,拉动机关。剩余的八根粗木从高坡滚落,砸向敌军队列。两辆备用撞车被当场砸毁,木架断裂,轮子飞出。弓手齐射,箭雨专攻传令兵和旗手。三人中箭倒地,黑旗摇晃几下,失去指挥节奏。
敌军阵型彻底乱了。
前排士兵不知该进该退,后排被火势逼得后撤,撞车无人牵引,停在原地。有人试图组织反击,但命令无法传达,各部脱节。
艾琳站在高台,冷眼看着敌军混乱。她没有下令追击,也没有喊胜利。她知道这一波只是打断了对方节奏,真正的进攻还在后面。
她转向身边仅剩的三名传令员。
“弓手分两组,左组盯旗手,右组压推进线。”她说,“滚木组检查剩余木头,准备下一波。”
传令员点头,迅速传达命令。
村民从短暂振奋中回过神,重新站位。有人搬来最后两根滚木,卡在坡道缺口。有人清点箭矢,按顺序分发。伤员被抬到后方,救治点灯火未灭。
艾琳摸了摸肩上的伤口,布条已被血浸透。她没换,也没坐下。她必须站着。
远处敌军开始重新集结。黑旗再次举起,但位置偏移,不像之前那样居中。显然指挥系统受损,新的将领尚未完全掌控局面。
她看向东谷方向。烟还在升,但火势已小。彼得小队没有回来,也没有新的信号。她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但她不能派人去接应。现在每一分力量都要用在正面。
风变了方向,从南面吹来。
她眯眼观察敌军动向。这次他们没有直接冲锋,而是派出小队清理前方障碍,试探陷阱区域。工兵用长杆探地,踩过明绳区域,铃铛响了几次,但他们不再停下。
他们学聪明了。
艾琳低声对身旁的村民说:“通知陷坑组,准备触发暗雷。”
村民跑去传达。
她又叫来一名老猎人:“你带两个人,守在西坡岔口。如果敌军分兵绕后,立刻点火示警。”
老猎人领命而去。
她站在高台边缘,手指抓紧木牌。上面七道刻痕还在,但她已经画上第八道短线。这是第八次大规模冲击的标记。
敌军前锋开始推进。
这次节奏不同。他们分散成三列,中间快,两翼慢。显然是想用中央突破牵制,再由侧翼包抄。
艾琳冷笑。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弓手组,先放中间那列进来。”她下令,“两翼不动,等他们靠近再打。”
命令传开。弓手们拉满弓弦,目光紧盯前方。
敌军中列冲得最快,很快踏入陷阱区中心。他们踩过明绳,铃铛响个不停,却仍往前冲。
艾琳抬起手。
当三十多人聚集在一片空地时,她猛地挥下。
西侧埋设的三处暗雷同时引爆。泥土炸飞,火光冲天。七人被当场掀翻,两人断腿哀嚎。后续部队慌忙后退,踩到同伴尸体,阵型大乱。
就在这时,西坡方向火光一闪。
老猎人点了信号。
敌军果然派了一支小队试图绕后。
艾琳立刻下令:“陷坑组点燃烽烟罐,制造烟墙!弓手右组转向西坡,压制敌影!”
烽烟升起,浓黑如幕,挡住敌军视线。弓手右组调转方向,连续三轮齐射,逼退绕后小队。那支队伍丢下两具尸体,仓皇后撤。
正面敌军见侧翼受阻,攻势再度停滞。
艾琳站在高台,看着敌军中军旗左右摆动,显然是在紧急商议新战术。
她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弃。
但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地形不是死的。敌人盯着正面,她就用侧面撕开口子。敌人重兵压阵,她就用火与烟扰乱节奏。
她回头看了看村子方向。炊烟早已断绝,妇女们躲在地下掩体里照顾伤员。孩子们被安置在岩洞深处,没人哭闹。
这场仗,打得艰难,但还没输。
她握紧木牌,重新站上高台最高处。
敌军开始第三次整队。
黑旗举起,这次偏向左侧。
她眯起眼。
新的进攻方向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