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黑旗再次挥动,艾琳立刻吹响铜哨。声音短促尖锐,划破硝烟弥漫的战场。她站在高台边缘,眼睛盯着左翼防线。滚木组的人听到哨音,马上停下动作,弓手们拉开弓弦,箭头对准前方。几块滚石从斜坡上推下,砸在敌军前锋队伍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敌军没有退缩。他们用盾牌组成墙阵,一步步向前推进。撞车残骸被推开,新的撞车出现在阵列中央。艾琳看到对方改变了节奏,不再试探,而是直接强攻。她的手指抓紧了木牌,指节发白。
“左翼顶不住了!”一名村民大喊。
艾琳转身看去,只见防线中间出现缺口。两名新兵被流矢击中倒地,旁边一人慌乱后退,阵型开始松动。她立刻跳下高台,快步冲向缺口位置。途中弯腰捡起一把掉落的长矛,交给一名喘着粗气的老猎人。
“你带这三人补上去,守住这段。”她说,“别让他们靠近滚木区。”
老猎人点头,带着两个还能动的轻伤村民重新站位。艾琳扫视周围,发现三名原本负责陷阱警戒的村民正靠在石堆旁喘气,衣服沾血但意识清醒。
“你们还能走?”她问。
其中一人抬手抹了把脸:“能。”
“编入预备队,填左边空档。”她下令,“动作要快。”
三人立刻起身,跟着她往侧翼移动。刚到位置,敌军前锋已冲入第一道防线残迹。箭雨密集落下,几名村民中箭倒地。艾琳抓起身边一面破损盾牌挡在身前,同时挥手示意彼得。
彼得从西坡方向跑来,脸上有擦伤,手里提着一根绑了布条的木杆。
“担架通道准备好了。”他说。
“带两个人,从掩体后绕过去。”艾琳说,“先把断腿的抬出来,优先救能活的。”
彼得点头,转身去找人。艾琳看着他离开,随即转向陷坑组方向。那边传来一声惨叫,一名少年弓手捂着眼睛跪倒在地,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她冲过去蹲下:“还能看见吗?”
少年摇头,身体发抖。旁边有人递来一块脏布,艾琳一把接过,用力按在他眼眶上。
“撑住。”她说,“马上送你下去。”
这时另一名村民被撞车碎片砸中腿部,骨头露在外面。艾琳咬牙,撕开自己外衣下摆,绑住他的大腿根部止血。伤口太大,布条很快浸透。她抬头看向传令点方向,那里挂着几面用于信号传递的红布。
“把所有红布拿下来!”她吼,“全裁成条!现在就要!”
一名妇人应声跑向旗杆。几分钟后,十几条红色布条被送到前线。年长的妇女们自发聚拢,在掩体后搭起简易救治点。她们用烧过的刀片清理伤口,拿草灰当止血粉。
艾琳背起那个眼部受伤的少年,往安全区走。路上一颗飞石擦过她肩膀,火辣辣地疼。她没停,继续往前。少年在她背上低声呻吟,呼吸急促。
到达收治点后,她把他交给一个老妇人,又返身冲回高台。刚踏上残石,就听见东谷方向毫无动静。她皱眉望去,右翼已有敌军突破前沿二十步,而伏兵仍未出击。
“传令员呢?”她问。
没人回答。她在人群中找到那个本该负责东谷联络的年轻人,发现他倒在土堆旁,额头被飞石击中,已经失去意识。
艾琳立刻跃上残墙,抽出剑来,用剑尖猛敲铁盾。三短一长,是紧急撤集结令。声音清脆,在战场上清晰可闻。东谷伏兵听到信号,终于行动起来,开始后撤。
但她知道,这一轮进攻不能再硬撑了。
“放弃前沿阵地!”她大声下令,“所有人退到第二层陷阱带!点燃烽烟!”
命令传开,村民们迅速后撤。有人拖着伤员,有人推着滚木转移。艾琳亲自点燃备用烽烟罐,黑烟升腾而起,向各小组发出最高戒备提示。
防线收缩后,敌军短暂突入,但很快踩中暗设的地雷坑。一声巨响,三人被炸飞,后续部队不敢再进。战局暂时稳住。
艾琳站在第二层高台上,低头查看地图残片。这是昨夜画的地形图,边缘已被火烧焦。她用炭笔在上面标记敌军两次进攻路线,发现他们都集中在左翼薄弱段。
“他们在找突破口。”她自语。
彼得这时回来,额角包着布条,衣服满是尘土。
“重伤的六个送下去了。”他说,“三个……没救过来。”
艾琳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她把木牌翻过来,刻下一道新痕。这是第七道记号,代表第七次大规模冲击。
远处敌军正在重新整队。中军旗手举起黑旗,左右摆动。新一轮进攻即将开始。
艾琳握紧木牌,走到弓手队面前。
“等他们进到三十步内再射。”她说,“目标是推撞车的人。放近了打。”
弓手队长点头:“明白。”
她又转向滚木组:“只放一半。另一半留着,等他们集中时再用。”
滚木组成员默默检查绳索和支撑点。油罐第二批引信也已接通,湿布盖住火口,随时可以点燃。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血腥味。艾琳的肩伤越来越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东西在刮肋骨。她没去碰它,也没坐下。
彼得站在她身后五步远,低声说:“我们还能撑多久?”
艾琳看着前方逐渐逼近的敌影,说:“只要还有人站着,就不能倒。”
敌军前锋踏入陷阱区边缘。一名工兵用长杆探地,触到明绳,铃铛响起。这次他们没有停下,反而加快脚步往前压。
艾琳盯着他们的动作,手指慢慢收紧。
当十多人聚集在中心区域时,她抬起手,猛地挥下。
西侧油罐群轰然爆燃。火焰瞬间吞没三人,其余人尖叫逃散。混乱中又有两处接连引爆,火势呈扇形扩散。
但敌军没有溃退。第二批士兵立刻冲上来,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推进。
艾琳眼神一沉。
“准备最后一批滚木。”她说,“全部砸下去。”
滚木组拉动机关,八根粗木从高坡滚落,砸穿敌军队列。两人当场被压死,撞车翻倒。
可就在这时,一名村民突然摔倒,抽搐不止。旁边人大喊:“中毒了!他吃了干粮里的肉!”
艾琳冲过去查看,发现那人嘴唇发紫,呼吸困难。
“封存所有外来食物!”她下令,“以后任何吃的东西,必须先试毒!”
话音未落,前方又传来呼喊。右翼防线出现裂缝,两名敌兵突入内侧,被村民围住搏斗。一人被当场砍倒,另一人临死前扔出短刀,刺中一名少年胸口。
艾琳拔剑斩断飞来的箭矢,喝令:“合围!别让他们再进来一个!”
村民们拼死堵住缺口。尸体越来越多,血渗进泥土里。艾琳站在高处,手中木牌已被汗水浸湿。她低头看去,上面七道刻痕深深浅浅,像七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敌军又一次后撤。战场安静了几息。硝烟笼罩整个山村,空气中全是焦臭与血腥。
彼得走过来,声音沙哑:“还能打吗?”
艾琳没看他,只将木牌紧紧攥在手里。
她的剑柄沾了血,滑得几乎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