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青马锈蚀,龙吟终章
青马大桥,这座连接大屿山与九龙半岛的钢铁巨兽,今夜不再是人类工程学的骄傲,而是沦为了一座巨大的、扭曲的祭坛。冰冷的咸腥海风裹挟着机油与铁锈的气味,取代了往日车水马龙的喧嚣。桥面上,黑压压的人群分立两侧,不是往日穿梭的车辆,而是洪兴与东星最后的核心力量。
金属的寒光取代了砍刀的冷冽。双方马仔手中握着的,多是焊接着齿轮、布满锈迹的钢管、链锯甚至是临时改造的工业器械。他们的眼神浑浊,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小的齿轮在疯狂转动,那是长期浸淫在“锈蚀之主”低语下不可避免的异化。呼吸间喷出的白气,都带着一股劣质润滑油的酸味。
陈浩南站在洪兴阵营的最前方,赤着的上身,那条标志性的过肩龙纹身此刻竟在微微蠕动。靛青色的龙鳞在桥面惨白的应急灯光下反射出不合常理的金属光泽,龙瞳的位置,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炭火,忽明忽暗。他能感觉到,皮肤下的“龙”不再是死物,它渴望着什么,一种冰冷、饥饿的意识正沿着脊椎不断上爬。
对面,东星的阵营分开,蒋天养踱步而出。他的状态更为骇人。原本合身的西装早已撕裂,裸露出的胸膛并非血肉,而是一副复杂、精密且不断运转的黄铜色机械结构。齿轮、连杆、活塞在他胸腔内以一种非人的规律运动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咬合声,如同一个老旧的钟表盘被植入了活体之中。
“浩南,”蒋天养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扩音器效应让他的话语在整个桥面回荡,“看吧,这就是进化!血肉苦弱,唯有融入钢铁,拥抱锈蚀,才能在这新世界里占据一席之地!洪兴的固执,只会让你们被时代的齿轮碾碎!”
陈浩南啐了一口,吐出的唾沫带着血丝和一丝黑色的油渍。“进化?蒋天养,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怪物!洪兴的旗,只要还有一个兄弟站着,就绝不会倒!”
“倒不倒,由不得你了!”蒋天养狂笑,笑声中夹杂着轴承转动的噪音,“今夜,就用你们的血肉,作为最终仪式的祭品,恭迎‘桥梁低语者’降临!”
“吼!”
无需更多言语,积蓄到顶点的疯狂瞬间爆发。双方人马如同两股锈色的潮水,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没有传统江湖火拼的喊杀震天,更多的是金属碰撞的刺耳尖鸣,以及一种更诡异的声音——当改造过的砍刀、钢管相互撞击时,迸发出的不再是火星,而是一个个扭曲、闪烁的幽绿色符号。这些符号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虫,在空中短暂浮现,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无法理解的音节,那是金属在极度应力下自发咏唱出的克苏鲁语火花!每一个符号的闪现,都让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空间微微扭曲,仿佛有无形的触手在抚摸现实的结构。
一个洪兴马仔用焊接着钻头的铁棍捅穿了对手的腹部,伤口流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汩汩的、冒着热气的黑色机油。那东星仔低头看了看,发出非人的咆哮,竟不顾伤口,反手用链锯锯断了攻击者的手臂。
混乱中,大飞挥舞着一根缠满电缆、通着高压电的钢筋,所过之处,敌人浑身抽搐,体表的金属部件短路爆出火花。他嘶吼着:“爽啊!比吸粉还爽!来啊,睇下系你哋嘅铁皮硬,定系我嘅电棍劲!”但他的眼神同样疯狂,显然也濒临彻底失控的边缘。
蒋天养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屠杀,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他知道,时候到了。
他伸出双手,猛地插向自己裸露的胸腔内部,抓住了那根作为他生命和力量核心的黄铜脊椎!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起,他竟硬生生地将那根闪耀着不祥光芒的脊椎从体内扯了出来!脊椎的末端还连接着许多细小的线缆和管道,断裂处迸射着蓝色的电火花和粘稠的黑色液体。
“以钢铁为骨!以机油为血!聆听我的呼唤吧!沉睡于此地缝隙的——桥梁低语者!”
蒋天养咆哮着,将抽出的黄铜脊椎如同巨型长矛,狠狠**插入脚下的桥面**!
“嗡——!!!”
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穿刺点为中心,悍然扩散。整座青马大桥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钢缆开始剧烈震颤,桥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大桥的结构不再是稳固的物理存在,仿佛化为了某种巨大生物的肠道,在缓缓蠕动。
从蒋天养插入脊椎的点开始,桥面的沥青和钢板迅速老化、锈蚀,裂纹如同活蛇般蔓延。裂缝深处,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由无数金属碎屑和低语构成的暗金色光芒。难以形容的嘶吼声、亿万齿轮转动的嘈杂声、以及能令灵魂冻结的亵渎低语,直接从桥体的每一寸钢铁中渗透出来,灌入每个人的脑海。
桥梁低语者,并非某个具体的实体,而是青马大桥这座巨大人工造物在漫长岁月和“锈蚀之主”力量浸染下诞生的集体意识,是盘踞在钢铁缝隙中的恐怖精魂!它被蒋天养以自身机械核心为钥匙,强行唤醒了!
“呃啊!”陈浩南抱头痛吼,那低语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而就在这时,他背上的过肩龙纹身产生了剧变!
“嗷——!”
一声非龙非机械的咆哮,竟直接从陈浩南的背部发出!那条靛蓝色的过肩龙纹身彻底活了!它疯狂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克苏鲁语火花和桥梁低语者的能量,鳞片片片竖起,化为真实的、边缘锋利的金属薄片。龙躯猛地从陈浩南的皮肤上脱离,带着撕裂血肉的剧痛,化作一条由暗沉金属、扭曲齿轮和能量脉络构成的机械龙形实体!
这机械之龙盘旋而起,体型迅速膨胀,猩红的电子眼锁定了东星的人群。它似乎还残存着一丝与陈浩南的联系,遵循着毁灭敌人的本能。
“吼!”
机械龙俯冲而下,利爪轻易撕碎了一个东星头目的改造躯体,龙口张开,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高压喷射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黑色机油和金属碎屑。瞬间,数名东星飞仔被溶解、击穿,化为扭曲的金属残骸。
东星阵营大乱。
“成功了!浩南哥!”有洪兴仔欣喜若狂。
但陈浩南的心却沉入谷底。他感觉到的不只是力量,更是一种冰冷的、贪婪的吞噬欲。那机械龙在吞噬了东星成员后,体表的金属光泽更盛,体型似乎又大了一圈,它那猩红的电子眼,缓缓转向了……洪兴的方向,最终,牢牢锁定了它的源头——陈浩南本人。
反噬,开始了!
机械龙发出一声饱含饥饿感的嘶鸣,猛地调转龙头,朝着陈浩南扑来!它所过之处,无论是东星还是洪兴的人,只要躲避不及,都被它无情地撕碎、吞噬,用以壮大自身。它已经彻底失控,成为只遵循“吞噬与进化”本能的怪物。
“浩南!小心!”大飞目眦欲裂,想冲过来,却被几个彻底疯狂的东星机械怪人缠住。
陈浩南强忍着背部的剧痛和精神的侵蚀,挥舞着一根从敌人手中夺来的链锯,迎向自己曾经的“纹身”。链锯与龙爪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
“连你……也要背叛我吗?!”陈浩南怒吼,不知是在问机械龙,还是在质问这该死的命运。
就在陈浩南与机械龙缠斗,洪兴阵营因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而士气崩溃之际,一道身影挣扎着爬上了桥墩的残骸。是山鸡。
他的状况极惨,半边身体已经被机械侵噬,裸露的金属骨架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仅存的血肉部分也布满焦痕。他从台湾带回的罗盘义眼此刻过热到发出红光,不断在他视野中投射出大桥结构的应力点和能量流动的轨迹,以及……一个可能的,同归于尽的方法。
他看到了蒋天养正站在桥梁低语者能量涌动的核心,试图完全控制这股力量;他看到了浩南哥在机械龙的攻击下左支右绌;他看到了洪兴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被金属的疯狂所吞噬。
“顶你个肺……东星……蒋天养……仲有呢个癫咗嘅世界……”山鸡喃喃自语,仅存的人类眼睛流下混合着机油和血液的眼泪。他猛地扯开自己胸前残破的衣物,露出了胸腔内那颗为他和义眼提供能量的、不稳定地脉动着的内核——一个微型化的、充斥着狂暴能量的反应炉。
“浩南!走啊!”山鸡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嘶吼。
陈浩南猛地回头,恰好看到山鸡义眼中决绝的光芒。
下一刻,山鸡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猛地将双手插入了自己的胸腔,狠狠抓住了那颗灼热的内核!
“我山鸡,呢一世,最威就系跟你陈浩南!”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在青马大桥的中段爆发。山鸡和他所在的那段桥面,瞬间被极致的光和热吞没。狂暴的能量冲击如同毁灭的圆环,向四周急速扩散。
首当其冲的,是那条正在反噬陈浩南的机械龙。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混合着金属断裂和能量溃散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在爆炸的核心高温和冲击下瞬间解体,化为无数燃烧的金属碎片,如同一场钢铁之雨洒落大海。
蒋天养和他召唤的桥梁低语者能量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爆狠狠冲击。暗金色的光芒剧烈闪烁,低语变成了尖锐的悲鸣,蒋天养胸腔的机械结构噼啪作响,冒出浓烟,他本人更是被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砸在扭曲的桥栏上。
爆炸的威力极其集中且诡异,并非单纯物理层面的破坏。当光芒和烟尘稍稍散去,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青马大桥被炸断了。巨大的钢结构桥面断裂,残骸带着燃烧的火焰和未熄的电弧,缓缓向着下方漆黑的海面坠落。
而在坠落的过程中,那些扭曲的、燃烧的、蕴含着最后一丝“锈蚀之主”力量与山鸡决绝意志的金属残骸,竟在下坠的轨迹中,于虚空中**自发排列、组合**!
它们并非形成任何已知的几何图案,而是一个巨大、复杂、充满了非欧几里得角度的、由燃烧的钢铁勾勒出的巨大符号。那符号散发着一种绝对的“排斥”与“封印”之意,仿佛是对一切非自然、一切外来的、一切亵渎存在的最终警告。
一个临时形成的、以毁灭和自我牺牲为代价构筑的旧印,在维多利亚港的入海口,在青马大桥的残骸之上,于夜空中灼灼燃烧,映亮了每一个人绝望或震惊的脸庞。
陈浩南被爆炸的余波推倒在地,他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山鸡消失的地方,看着那由兄弟生命和钢铁残骸铸就的“旧印”缓缓沉入海水。
“山……鸡……”
他低声呼唤,声音沙哑破碎,最终,一口混合着无尽悲痛与铁锈味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冰冷扭曲的桥面。
青马大桥的决战,以最惨烈的方式,暂时画上了休止符。但“锈蚀之主”的低语,并未完全消失,仍在海底深处,在城市的钢铁脉络中,隐隐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