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九龙城寨起飞》
九龙城寨，这座曾是罪恶与混乱温床的钢筋水泥丛林，此刻正在发出垂死的呻吟。不，不是死亡，是蜕变，是亵渎神明的形态变化。螺湮之主那庞大无匹、由锈蚀金属、蠕动血肉和嗡嗡作响的蒸汽管道构成的残躯，已与城寨的地基深度融合。它不再是盘踞于此，而是成为了城寨本身跳动的心脏和扭曲的骨架。
一股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震动取代了先前战斗的喧嚣。不是爆炸，不是撞击，而是一种规律的、令人心悸的……泵动声。噗通……噗通……如同一个病态的巨兽正在复苏。
“不对劲！”林正英道长，这位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茅山真传，此刻道袍染满油污与不明的粘液，他手持那柄插满了USb接口和数据线的“五帝钱·改”桃木剑，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再看向空中那团仍在蠕动的螺湮之主核心，而是将目光死死锁定在脚下龟裂、并且正渗出黄褐色黏液的地面。“地脉……不，是这整个‘活体’的能量，都在往地底汇聚！它不是要钻地，是要……挣脱！”
他的话音未落，城寨边缘处，一栋由违章建筑叠加而成的七层小楼，外墙上覆盖的铁皮、广告牌和纵横交错的电线猛地绷直，然后如同被无形巨手撕扯般，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整栋楼宇竟缓缓向上翘起，露出了下方血肉与齿轮交织的、不断搏动的巨大结构。那不是地基，那是……引擎喷射口的雏形！
“起飞？！佢讲紧笑啊？成座城寨飞起方？”陈浩南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山鸡，闻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身上的牛仔褛早已破烂，露出下面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机械义肢手臂。山鸡那只“罗盘义眼”则疯狂转动，投射出的不再是地图，而是无数紊乱的、预示着毁灭的数据流和几何图形。
“不是讲笑！浩南！”方展博的声音通过一个沾满血污的、老旧的股票机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极致的恐惧，“港股……港股代码0001！长江实业！它……它变了！名字变成了‘旧日支配者优先股’！市盈率……系无穷大！交易量……爆咗！全港，唔系，全世界的资金都在疯狂涌入！”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城寨深处，那些尚未完全被螺湮之主同化，或者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幸存者们，他们手中但凡能接收到信号的设备——收音机、电视机、甚至初代的大哥大——都开始强制播放着一段混杂着诡异吟唱和股票代码的讯号。许多人，原本惊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贪婪的、机械般的僵硬表情，开始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重复着那些代码，他们的眼球表面，似乎有细微的、如同钟表齿轮般的纹路一闪而过。
“恐惧……它们在收集恐惧，但不止是恐惧，还有……贪婪！”小犹太，这位顶级的赛博黑客，她的便携式电脑屏幕上正疯狂滚动着代码，试图切断那股控制信号的传播。她的脸色苍白，手指在键盘上几乎舞出残影。“螺湮之主……或者它背后的‘锈蚀之主’，它在利用人类最原始的情绪作为燃料！城寨居民的长期恐惧是‘基础燃料’，而此刻全球股民被引爆的贪婪，是‘助推剂’！”
就在这时，城寨地底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轰鸣！紧接着，从那些遍布角落的、早已堵塞的下水道口、化粪池入口，甚至是每一间破旧厕所的管道中，猛地喷涌出大量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氨水味和更深层精神污染的黄褐色液体！这些液体并非污水，它们闪烁着不祥的、油腻的光泽，正是小犹太分析的、由城寨数十年积累的绝望与恐惧实质化而成的——“恐惧尿液”！
这些“燃料”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地面上突然裂开的、由血肉塑造的沟渠，汹涌地流向城寨底部那些巨大的“引擎喷射口”。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令人作呕又头晕目眩的气味。
“阻止它！不能让这亵渎之物离开大地！”林正英暴喝一声，纵身跃至一处相对较高的平台。他眼神决绝，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金属法袋中，抓出整整一百二十八枚特制的“五帝钱”。这些铜钱并非古物，而是用高精度cNc技术雕刻，内部嵌入了微型晶片，表面闪烁着幽蓝的符文光芒。
他脚踏魁罡，手掐法诀，桃木剑上的数据线骤然亮起，与一百二十八枚五帝钱产生能量共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数据乾坤，助我封疆！一百二十八宿锁妖大阵！起！”
随着他咒语念出，一百二十八枚五帝钱激射而出，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依据星宿方位，精准地嵌入城寨四周虚空之中。每一枚铜钱都射出一道能量光束，纵横交错，瞬间构成一张覆盖了整个城寨上空的、巨大的立体光网。光网上符文流转，既有道家的敕令，也有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密码，强行干扰着城寨与某种更高维度的联系，试图将其“锚定”在原地。
轰——！！！
螺湮之主感受到了阻碍，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混合着蒸汽笛啸与血肉撕裂的咆哮。城寨的变形加速了！更多的建筑被强行扭曲、折叠，融入主体；裸露在外的钢筋如同触手般挥舞；无数窗户破碎，里面伸出的不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锈蚀的机械爪和滴着粘液的触须。整座城寨，正在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定律的方式，从大地上“剥离”！
“燃料”注入完毕！城寨底部的数个巨大喷射口猛地爆发出难以形容的黄色光焰，那光焰粘稠如液体，燃烧的正是“恐惧尿液”！巨大的推力使得城寨剧烈一震，开始缓缓、但却无可阻挡地脱离地面！
林正英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一百二十八宿大阵的光网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无数数据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巨大的升空力量与阵法强大的锚定力量在空中激烈对抗，产生的能量乱流化作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而与此同时，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黄色的雨。
酸涩、刺鼻，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雨滴。那是未完全燃烧的“恐惧尿液”燃料，混合着螺湮之主散发出的能量微粒，形成的**黄色酸雨**。雨点落在残破的建筑上，立刻腐蚀出坑洞；落在废弃的车辆上，金属迅速锈蚀瓦解；若是落在尚未完全变异的人类皮肤上，立刻会引起剧烈的灼痛和更快的精神崩溃与肉体异化。
“顶！落屎雨啊！”大飞一边用他那经过粗陋改造的机械臂挡住头脸，一边破口大骂，他的声音在巨大的轰鸣和雨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陈浩南将山鸡拖到一处勉强能挡雨的残檐下，抬头望着那遮天蔽日、正在缓缓升空的钢铁血肉巨物，以及在那黄色酸雨和能量光网中若隐若现的螺湮之主核心，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砍人，他有信心；但面对这种如同天灾、如同神话降临般的恐怖，他手中的砍刀显得如此可笑。
方展博的声音再次从股票机里传出，已经带上了哭腔：“无用……无用……所有人都疯了！他们在抛售一切，只买那只‘旧日支配者优先股’！我……我感觉到，我的脑子……好像有齿轮在转……”
小犹太试图连接港府的网络，发出最高警报，但所有的信号都被那股无处不在的、混杂着股票代码的邪神讯号干扰、覆盖。她绝望地看向林正英：“林道长！阵法撑不了太久！”
林正英道袍鼓荡，须发皆张，将毕生修为乃至生命潜能都灌注到阵法之中。桃木剑上的USb接口因为过载而冒出青烟。他死死支撑着，为这绝望的战场争取最后一丝停滞的时间。他看向陈浩南等人，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找出它的‘导航核心’！就在那股金融乱流的源头！在……在那只‘股票’的现实锚点！摧毁它！否则，一旦它完全升空，进入‘祂们’的领域，就再无人能制！”
九龙城寨，这座传奇的贫民窟，此刻已化为一艘承载着旧日恐惧与人类疯狂的血肉火箭，在黄色酸雨与道法数据的激烈对抗中，拖着长长的、污秽的黄色尾焰，一点点地、坚定地挣脱大地的束缚，向着被污染、被扭曲的天空，向着那不可知的、群星之外的深渊，发起一场亵渎的远征。
而在地面上，幸存的人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找到那个将全人类贪婪具象化的“导航核心”。天空是黄色的，雨是酸的，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