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o记的最后指令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焦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位于新界边缘的“永鑫钢铁厂”从未如此“热闹”过，昔日废弃的厂区此刻被重重警车和军方车辆包围，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切割着浓稠的夜色，将高耸的、锈迹斑斑的炼钢炉照得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远古神只。
这里是“熔炉行动”的心脏，警方对抗“锈蚀之主”的最后希望所在。指挥中心设在原厂的调度室里，无线电的杂音、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和仪器单调的嗡鸣交织成一曲紧张的乐章。高级督察黄志诚站在巨大的观察窗前，玻璃上映出他疲惫而坚毅的脸庞，以及他身后那些穿着防弹衣、脸色苍白的同僚。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下方那个如同巨兽口器般的进料口。
“黄Sir，所有准备工作就绪。”一名穿着白大褂、但外面套着战术背心的技术员走上前，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封印弹’的弹体铸造已完成，能量回路测试通过。但是……‘催化剂’必须在一小时内注入，否则炉内积聚的‘灵能场’会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所谓的“催化剂”，就是活人的灵魂。这是从那些被查获的《死灵之书·机械卷》残篇中破译出的冰冷公式——要铸造能够伤害乃至封印旧日支配者的武器，凡间的金属远远不够，必须以最纯粹的生命灵质作为引子，赋予其“概念”上的否定性。
黄志诚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脸。恐惧、决然、迷茫，种种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铁腥味的空气，声音沉稳，不容置疑：
“我是行动最高指挥官，由我来。”
短暂的死寂。然后是一片低沉的哗然。
“黄Sir！”
“头儿，不行！”
黄志诚抬手，压下了所有的反对。“这是命令。”他解开领口，露出脖颈，“o记成立的目的，就是保护这座城市。如果我的命能换来终结这一切的机会，值了。”他的眼神锐利，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光芒，“刘建明督察。”
站在角落阴影里的刘建明身体微微一颤，他走上前，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过于苍白。“黄Sir。”
“由你执行。”黄志诚将一个特制的、连接着粗大光纤的注射器递给他，注射器的另一端，已经接入通往炼钢炉核心的能量传输管道。“确保‘催化剂’准确注入。这是……最后的指令。”
刘建明接过注射器，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避开黄志诚的目光，低声道：“明白，黄Sir。”
就在这悲壮的时刻，调度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法医聂宝言闯了进来，她甚至没穿白大褂，米色的风衣上沾着灰尘，脸上带着剧烈奔跑后的潮红，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惊骇。
“等等！不能启动熔炉！”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嘶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聂医生？”黄志诚皱眉。
“我刚刚完成了对之前‘志愿者’遗骸的最终分析，以及……对炉壁的微观扫描。”聂宝言举起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几片漆黑的、似乎是金属的碎片，“那些不是简单的残留物！炉壁……炉壁是‘活’的！”
她冲到控制台前，不顾技术员的阻拦，将一张电子显微镜下的图像投射到主屏幕上。那本该是光滑的合金内壁，此刻却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无数细密的、如同牙齿般的尖锐结构层层叠叠，布满了整个炉膛。
“这些‘牙齿’会在高温和高灵能环境下激活，它们……它们不是在熔化金属，而是在‘咀嚼’和‘消化’投入的一切！包括灵魂！”聂宝言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根本不是一个熔炉，这是一个……胃袋！一个属于某个我们无法理解存在的消化器官！用活人献祭，不是在制造武器，可能是在喂养它！”
指挥中心内一片哗然，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荒谬！”一名来自总部的将领厉声喝道，“这是经过科学和玄学双重验证的计划！聂医生，你的恐惧我们可以理解，但不能因此延误战机！”
“科学？”聂宝言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你们管这叫科学？那些被熔化的铁水，在光谱分析仪下会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我把它还原了——是尖叫！是人类临死前最绝望的尖叫！你们听！”
她快速操作设备，一段扭曲、尖锐、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恐惧的音频被播放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几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工作人员当场捂住了耳朵，面色惨白。
黄志诚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信念与现实产生了残酷的冲突。
就在这时，刘建明上前一步，沉声道：“黄Sir，时间不等人。无论炉壁是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锈蚀之主的活性每分钟都在增强，再拖延下去，整个香港都会变成它的零件加工厂。牺牲……是必要的。”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性”，压过了聂宝言带来的恐惧。
黄志诚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钟，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决绝。“行动继续。聂医生，请你离开。”
聂宝言绝望地看着他，又看向刘建明，后者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复杂。
黄志诚走向那张特制的、连接着能量管道的座椅，坐下。刘建明拿着注射器，走到他身后。冰冷的针尖抵在黄志诚的颈动脉上。
“对不起，黄Sir。”刘建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黄志诚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观察窗外那巨大的炼钢炉，仿佛想穿透那厚厚的钢铁，看清里面的真相。
针尖刺入。
然而，预想中的生命流逝感并未传来。黄志诚只感到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是一种奇异的麻痹感传遍全身，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球都无法转动，但意识却异常清醒。他眼睁睁地看着刘建明按下了注射器的按钮，一道微弱的光芒顺着光纤流向熔炉。
但……那光芒的色泽，与他之前在测试中看到的“灵魂灵光”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污浊的、暗红的色彩。
几乎在同时，指挥中心的侧门被撞开，两名o记探员拖着一个不断挣扎、口鼻被胶带封住的人冲了进来。那是巢皮！那个在故事最初，于锈铁大厦失踪，只留下一条齿轮断臂的古惑仔！他不知何时被找到，此刻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解。
刘建明面无表情，对着那两名探员点了点头。
探员毫不犹豫地将巢皮拖向另一个较小的、似乎是备用的注入端口。巢皮被强行按在端口上，粗大的针管刺入他的背心。
“唔——！！！”巢皮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道纯净的、带着绝望波动的白色光流被强行抽取出来，沿着管道，以比黄志诚那边快得多的速度，疯狂涌入炼钢炉！
黄志诚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一切都明白了。刘建明调包了！用他的“自愿牺牲”作为幌子，实际抽取了另一个无辜（或者说，在刘建明看来更“适合”牺牲）的灵魂作为祭品！无间道，在此刻以最讽刺、最残酷的方式上演。
“不——！”聂宝言发出尖叫。
但一切都太迟了。
炼钢炉猛地震动起来。不是机械故障的震动，而像是某种巨大生物从沉睡中苏醒的悸动。炉体表面的锈迹剥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如同肌肉纤维般的脉络，这些脉络正随着炉内温度的急剧升高而搏动。
“轰隆隆——！”
低沉的、如同巨兽咆哮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炉壁内部，那些被聂宝言发现的“牙齿”开始疯狂生长、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透过观察窗的高温耐压玻璃，人们能看到炉内的铁水不再是平静的红色，而是变成了沸腾的、如同血液般的暗红，并且真的开始发出尖锐的、无数声音混合在一起的嚎叫！
“能量读数突破临界值！”
“炉内压力失控！”
“结构完整性正在丧失！”
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将整个指挥中心染成一片血色。
刘建明退到阴影里，看着陷入混乱的现场，看着无法动弹但眼中几乎喷出火的黄志诚，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的弧度。是达成任务的轻松？是背叛的愧疚？还是……某种更深沉的、被无形之力影响后的疯狂？
与此同时，远在数十公里外的元朗。
这里没有现代化的钢铁厂，只有一片被废弃的古老村落，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生铁和废旧零件搭建而成的诡异建筑——人铁祠堂。
祠堂没有神像，只有正中央一个不断翻滚着暗红色铁水的池子。池边，三百多名村民静静地站立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眼神空洞，没有丝毫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洋溢着一种狂热的虔诚。
他们穿着简陋的、用铁片缝制的“祭服”，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扭曲的、混合了粤剧腔调和机械噪音的祷文：
“血肉归炉，钢铁成身……”
“魂灵铸魄，罗汉降世……”
“舍此皮囊，得享永恒……”
一个接一个，他们如同下饺子般，毫不犹豫地、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喜悦，纵身跳入那沸腾的铁水池中。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身体接触铁水时发出的“嗤嗤”声，以及瞬间汽化后留下的一缕青烟。
他们的生命，他们的灵魂，与他们世代耕种、如今已被污染的土地意志融合在一起，被祠堂下方那无形的、与永鑫钢铁厂相连的灵能通道，疯狂地抽取、汇聚。
永鑫钢铁厂的炼钢炉达到了承受的极限。炉壁在那无数“牙齿”的啃噬和内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开始出现裂缝，暗红色的光芒和炽热的气流从中喷射而出。
就在所有人以为即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时——
“哐！！！”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巨响，盖过了一切噪音。
炼钢炉的顶部，连同大半部分炉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从内部撑开、撕裂！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破碎的炉体中缓缓站起。
它高达数十米，通体由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完全冷却的钢铁构成，表面布满了扭曲的、如同焊接疤痕般的脉络，以及无数若隐若现、痛苦挣扎的人脸轮廓——那是元朗村民和巢皮灵魂融合后的印记。它的身躯庞大而笨重，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光滑的、映照着下方混乱景象的弧面。
铁罗汉
以三百村民的集体意志和巢皮的绝望灵魂为内核，以香港大地被污染的钢铁为躯壳，在邪异的仪式和绝望的献祭中诞生的巨人。
它抬起一只由无数废旧汽车、钢筋和管道缠绕而成的巨臂，猛地砸向地面！
“轰——！”
大地震颤，冲击波将周围的警车如同玩具般掀翻。
铁罗汉那光滑的头部弧面，缓缓转向香港市中心的方向——那里，锈蚀之主的本体正在维多利亚港的海底缓缓升起，无数的机械触手如同森林般刺破夜空。
它似乎“看”向了它诞生的目的。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所有人，包括刚刚恢复部分行动能力的黄志诚，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顶天立地的钢铁巨人。
希望？还是另一种形态的绝望？
没有人知道。
刘建明隐藏在阴影中，低声对着通讯器说道：“‘种子’已播下，‘罗汉’已苏醒。下一步，按计划进行。”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阵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非人的轻笑。
熔炉的残骸仍在燃烧，铁水如同血液般流淌。铁罗汉迈开了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大地呻吟。它的目标，是那片已被不可名状之恐怖笼罩的、最终的战场。
o记的最后指令，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完成”了。而代价，是这座城市无法衡量的伤痛，与一个无人能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