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九龙城寨：重生之蛹》
九龙城寨的废墟，从未像此刻这般“寂静”。
这是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寻常生命之声，只剩下巨大、低沉嗡鸣的死寂。曾经的违章建筑群被夷为平地，断壁残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骨骸，杂乱地铺陈着。但在这片废墟的中心，并非预期的瓦砾，而是一个……无法名状的“存在”。
那是一个庞然大物，高度近乎昔日的七层大厦，由扭曲的钢筋、断裂的混凝土块、生锈的管道，与一种搏动着的、暗红色的血肉组织交织、融合而成。它像一个巨大无比、尚未完全孵化的“蛹”，表面布满虬结的血管状线路，一些地方还黏连着破碎的花布窗帘、生锈的铁锅、或是半张残破的招贴画，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是无数人蜗居的家园。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正是从这个“血肉钢筋巨蛹”的内部发出，伴随着它表面那暗红血肉的规律搏动，如同一个沉睡巨魔的心脏在跳动。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机油味，以及一种只有在最古老墓穴深处才能闻到的、陈腐的腥气。
林正英，这位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茅山道士，此刻正站在距离巨蛹百米开外的一片相对空地上。他身着的杏黄色道袍早已沾满污渍与破洞，脸上刻满了疲惫与一种近乎凝固的决绝。他手中紧握的，不再是传统的桃木剑，而是一把特制的“合金七星剑”，剑身以雷击木为核心，外嵌精密电路与冷锻钢材，USb接口与古朴符纹交错排列，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
“师父，能量读数还在飙升！这鬼东西的内部反应……快要超过仪器的探测上限了！” 身旁，一个戴着厚重眼镜，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急促地说道。他正是小犹太，此刻他面前悬浮着三面半透明的光屏，无数扭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林正英没有回头，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巨蛹。“来不及等支援了。此物集万民残念、地底秽气与机械邪能于一身，一旦完全苏醒，恐非九龙之劫，而是整个香江的末日。”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铁锈与腐朽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叶，“我必须一试，以茅山‘请神降圣’之术，引祖师无上法力，强行净化这孽障！”
“可是师父！你的身体……” 小犹太急道，他看得见林正英体内生物电图的紊乱，“上次强行催动‘电子符’，你的经络负荷已经快到极限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正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护法！”
他不再多言，脚踏魁罡步，手中合金七星剑舞动，划出一道道带着电火光的轨迹。口中念念有词，是古老而晦涩的茅山咒语，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遭空间的微妙震颤。他的道袍无风自动，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与这工业废土般的环境格格不入。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茅山祖师，闻召降临！弟子林正英，恭请祖师法驾，诛邪破障！”
咒语声越来越高亢，林正英周身的光芒也越来越盛，甚至隐隐压过了废墟间弥漫的诡异红光。他手中的合金七星剑发出嗡鸣，剑身上的电路亮到了极致。小犹太紧张地看着，光屏上显示林正英的生命体征在剧烈波动，但一股庞大、古老、正大的能量似乎正跨越时空，向他汇聚。
成功了？
就在林正英感觉自身的意识即将与某个浩瀚存在连接的刹那——
“滋啦——滋啦——”
一阵尖锐的、仿佛老式收音机调频般的电流杂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炸响。那汇聚而来的浩瀚能量猛地一滞，随即变得混乱、扭曲。
紧接着，一个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断断续续，充满了干扰，带着一种非人的电子合成感，却又奇异地保留着某种他熟悉的、属于某位祖师的苍老音色：
「信号…接入…身份识别…林正英…警告…错误…」
林正英心神剧震，强行稳住法诀，在意识中疾呼：“祖师！弟子在此！请祖师降法诛邪！”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惊惶？
「逃…快逃…林正英…」
“祖师？邪祟就在眼前，何出此言？”
「认知…屏障…失效…真相…我们…亦是…虚构…」
“什么？！” 林正英如遭雷击。
「世界…剧本…舞台…香江…玩具…观测者…注视…逃…无路可逃…」
声音到这里，被一阵更加剧烈、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电流噪音覆盖，最终彻底消失。林正英周身的光芒瞬间溃散，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踉跄后退，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骇与茫然。
祖师……说我们是虚构的？这漫天仙神，这茅山道统，难道都只是……一场设定？
“师父！” 小犹太惊呼着冲上前扶住他。
“没……没事。” 林正英艰难地稳住身形，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重新聚焦在那巨蛹之上，恐惧被一种更深沉的决绝取代，“就算一切都是虚构，此刻此地，我要做的事，是真的！”
就在这时，那巨蛹的搏动骤然加剧！
嗡鸣声变成了某种类似引擎过载的咆哮。巨蛹表面的血肉与钢筋剧烈蠕动，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壳而出。同时，巨蛹周围的废墟瓦砾中，泥土翻涌，一具具身影挣扎着爬了出来。
那是曾经的城寨居民。
或者说，是他们残骸的恐怖聚合。他们有的半边身体是高度腐烂的血肉，另外半边却是生锈的金属骨架与裸露的线路；有的脸上还保留着生前的惊恐表情，喉咙里却发出齿轮摩擦的“咔咔”声；有的手臂变成了液压钳，有的双腿是金属义肢，关节处滴落着黑色的机油。他们眼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如同被统一编程的傀儡，口中呢喃着同一句亵渎的话语：
“回归…螺湮城…回归…螺湮城…”
声音起初低沉混乱，渐渐汇聚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合唱，伴随着他们从四面八方向林正英和小犹太逼近的机械僵硬的步伐。
“小犹太！” 林正英强提一口气，合金七星剑横在身前，电光再次缭绕，“想办法！找出这鬼东西的核心或者弱点！我来挡住它们！”
小犹太看着逼近的机械僵尸，又看了一眼光屏上已经完全失控的数据流，猛地一咬牙：“师父，帮我争取时间！我试试直接黑进它的‘系统’！”
他迅速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接口的黑色匣子，将其用力插入地面——那是他特制的“物理接口入侵器”。紧接着，他双手在光屏上疯狂操作，代码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滚动。
“防火墙……见鬼，这根本不是常规的网络安全协议！这像是……生物神经信号与机械逻辑的混合加密！” 小犹太额头冷汗直冒，“需要绕过……用非欧几里得几何算法模拟灵魂频率……尝试注入‘逻辑炸弹’……”
林正英则已经与冲上来的机械僵尸交上了手。他的合金七星剑划出凌厉的弧线，每一次劈砍都带着电光与符文的爆裂。被斩中的机械僵尸，有的冒起黑烟僵立不动，有的则爆开一团团锈蚀的虫豸。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毫无惧意，前仆后继。
剑光、电火、腥臭的机油、飞溅的锈蚀虫豸、机械关节的摩擦声、亵渎的呢喃……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图景。林正英的身影在围攻中辗转腾挪，道袍一次次被利爪撕开，留下血痕，但他的眼神始终锐利，剑势丝毫不乱，牢牢护在小犹太身前。
“找到了！一个临时的数据通道！” 小犹太突然大喊，他的光屏上，无数乱码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界面，“我正在尝试接入……解析它的核心进程……”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重重敲下回车键。
瞬间，小犹太戴着的神经接入眼镜视野被一片强烈的白光覆盖。当白光散去，他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古老而庄重的会场。红毯，旗帜，西装革履的人群，闪烁的镁光灯……
视角固定在某个签署文件的人的背后。
他看到了文件抬头上的一行字——《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政府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
签署日期：一九八四年十二月十九日。
而在这个历史性画面的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冰冷、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红色数字倒计时：
【00:00:07:23:59:31】
并且，最后几位数字正在以秒为单位，飞速减少。
“这……这是……” 小犹太彻底懵了，“末日倒计时？为什么显示的是《中英联合声明》签署的场景？！”
他试图操控视角，想要看清签署者的脸，或者会场的全貌，但视角被死死固定住。他试图分析这段“数据”的本质，却发现它并非简单的影像记录，而更像是一个……“坐标”，一个“因果”的起点，一个被设定好的“剧本关键帧”。
巨蛹的终极目标，与香港的回归相关？不，不仅仅是回归，这个倒计时指向的是……回归之后某个更具体的“末日”？
就在这时，侵入的“系统”似乎察觉到了他这个外来者。会场的情景剧烈波动起来，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股冰冷、庞大、充满恶意的意识流顺着数据通道反向朝他涌来，如同数字海洋中的滔天巨浪，要将他这叶小舟彻底吞噬。
“师父！我撑不住了！” 小犹太惨叫一声，神经接入眼镜瞬间出现裂纹，他的鼻孔和耳朵里渗出了鲜血，“倒计时……声明……是锚点……它要……出来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
一声撕裂天地的巨响从巨蛹中心爆发。
巨蛹的顶部猛地炸开，不是向外喷射碎片，而是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紧接着，无数条更加粗壮、覆盖着暗红鳞片与锈蚀金属板的触手，从洞口中狂涌而出！这些触手的末端，不再是吸盘，而是一张张不断开合、布满利齿的巨口，或是旋转的、闪烁着红光的钻头，或是喷射着酸性黏液的开孔。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千百倍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了整个九龙城寨废墟。
林正英一剑逼退周围的机械僵尸，抬头望向那从巨蛹中探出的、仿佛能连接天地的恐怖存在，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巨蛹，终究还是孵化了。
而里面出来的，仅仅是“它”身体的一小部分。
真正的末日，似乎才刚刚拉开帷幕。
他看着手中光芒有些黯淡的合金七星剑，又看了看倒地昏迷、七窍流血的小犹太，最后目光扫过那些在恐怖威压下依旧执着呢喃“回归螺湮城”的机械僵尸。
祖师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我们亦是虚构……”
林正英缓缓站直身体，抹去脸上的血污和油污，眼中闪过一丝苦涩，随即被无尽的坚毅所取代。
“纵然皆是虚妄，”
他低声自语，仿佛是对那冥冥中的观测者宣告，也是对自己的内心重申，
“我辈修士，亦当仗剑前行，于无路处……开一线生机！”
他握紧剑柄，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漫天狂舞的触手与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