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立岛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林默站在岛中央那张三丈长的冰桌旁，手往桌面上一放，能感觉寒气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这桌子是用万年玄冰凿的，冰碴里冻着亿万年的海藻，看着就透着股不近人情的冷。
她把敖广、敖闰这帮龙王硬拽到这儿时，气氛就跟这冰桌似的，能冻出冰碴子。东海龙王敖广坐在主位，银白的龙须气得直哆嗦，手里的玉如意被攥得咯咯响；敖闰斜歪在右边的冰椅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指尖转着枚青铜色的逆鳞，那是地中海龙族首领送的，转得人眼晕，眼神里的轻蔑快溢出来了；北海龙王敖顺坐在左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可指尖凝结的冰碴子都快化成小冰锥了，明摆着跟敖广站一队；最有意思的是南海龙王敖钦，眼珠子在敖广和敖闰之间来回瞟，活像菜市场里挑白菜的，哪边占上风就往哪边靠。
“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林默敲了敲冰桌，冰屑簌簌往下掉，“今天把话摊开说，鳄鱼族到底是不是附属？西海要不要给南海赔罪？”
她话音刚落，敖丙“噌”地站起来，龙角上泛着红光，显然还憋着气：“鳄鱼族是议会公认的独立族群，跟咱们平起平坐！凭什么要给西海纳贡？二哥，你抢了他们的珍珠贝床，毁了他们的育苗场，这笔账怎么算？”
敖闰把手里的逆鳞往桌上一扔，发出“叮”的脆响：“附属水族就是附属品，几千年来都是这个规矩！”他斜睨着敖丙，嘴角撇得老高，“也就你，被人类灌了几句迷魂汤，忘了自己是龙！他们给你画几张破海图，你就把龙族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说着，他突然把矛头对准林默，声音像淬了冰：“还有你，一介凡人，真当自己是海神了？龙族的家事，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别以为搞个什么议会，戴顶虚头巴脑的帽子，就能号令四海了——在我眼里，你连给龙族提鞋都不配！”
旁边的地中海龙族首领跟着冷笑，那家伙长着螺旋形的角，说话带着股硫磺味：“就是，龙族的荣耀从来都是靠爪子打出来的，跟人类学叽么叽叽歪歪谈判，丢人！”
林默没生气，反而笑了笑，抬手在冰桌上划了一下。淡金色的法则光带立刻铺开，投射出两片海域的画面——左边是西海，海水浑浊得像泥浆，海底的水晶矿被挖得坑坑洼洼，原本应该挤满鱼群的海沟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畸形的小鱼在游；右边是南海，珊瑚礁红得发亮，渔场里的鱼群密得能挡住阳光，鳄鱼族和渔民正一起往海里放人工鱼礁，笑声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系统记录的近五年数据。”林默指着画面，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西海为了挖深海水晶换能量，过度开采，导致海域失衡，鱼类锐减了七成，连你们龙族幼崽的存活率都降了一半。”
她又指向右边的南海：“这里呢？鳄鱼族和渔民一起定规矩，轮着守渔场，搞休渔期，这五年的渔获翻了三倍，连你们龙族喜欢的珍珠贝都多了不少。”
冰桌周围静悄悄的，连风声都小了。敖钦的眼珠子不瞟了，直勾勾地盯着南海的画面，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算账。
“强弱不是靠拳头定义的。”林默看着敖闰，眼神里带着点惋惜，“能让自己的族群活得更好，能让海域越来越兴旺，这才叫真本事。你要的‘辉煌’，难道是让西海变成死海，让龙族的后代只能在污水里长大？”
敖闰的脸“唰”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猛地一拍冰桌，玄冰制成的桌子居然被拍出道裂缝：“你胡说！西海的事不用你操心！”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林默调出另一组画面，是西海渔民的渔船——跟南海的新船比起来，西海的船破得像补丁摞补丁，渔民们瘦得只剩皮包骨，“你的子民都快没鱼可捕了，你还在这儿争什么附属不附属，有意思吗？”
地中海龙族首领见敖闰落了下风，突然站起来，爪子往冰桌边缘一按：“少用这些花言巧语糊弄人！”他一声令下，中立岛边缘突然掀起十几米高的巨浪，浪头带着冰碴子，“哗”地砸在岛边的礁石上，震得整个岛都晃了晃，“看到了吗？这才是力量！人类的规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连屁都不算！”
敖闰的腰杆又挺直了，挑衅似的看着林默：“听见了？要么按老规矩来，鳄鱼族纳贡，南海分三成渔获给西海；要么，就让你这中立岛变成冰碴子！”
敖广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一拍玉如意：“敖闰！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他指着那巨浪，气得龙须都快竖起来了，“你以为这些地中海龙族是真心帮你？他们不过是想趁机占我四海的地盘！你看看他们的鳞片！”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些青铜龙的鳞片缝里，隐隐渗出黑雾，跟蚀骨之影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们早就被黑暗能量缠上了！”敖广的声音带着痛心，“你跟他们合作，就是引狼入室！”
敖闰的脸色变了变，却嘴硬道：“那又怎样？只要能让龙族变强……”
“变强？”林默打断他，调出一段影像，是地中海龙族的老家——那片海域早就成了死海，海底的神殿塌得只剩半截柱子，“他们把自己的海搞毁了，才来打咱们的主意！你想让四海变成第二个地中海吗？”
海浪还在拍打着岛边，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但冰桌旁的气氛变了，西海龙族的几个长老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露出了犹豫。有个老龙颤巍巍地说：“龙王，要不……就算了吧？咱们西海的鱼，确实快没了……”
敖闰攥着拳头，指节都发白了。他看着南海渔场的画面，又看看自己带来的那些面黄肌瘦的龙兵，嘴唇动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地中海龙族首领见势不妙，突然咆哮一声：“一群废物！跟他们废话什么！”他纵身跃到海边，就要指挥巨浪砸向冰桌。
“敢！”敖丙和敖顺同时起身，龙息在掌心凝聚，青金色和冰蓝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比那巨浪还耀眼。
林默也往前一步，胸前的系统吊坠亮起金光，法则纹路顺着冰桌蔓延开，在岛边织成一道光墙。那巨浪撞在光墙上，“哗啦”一声碎成了雨，连个水花都没溅到冰桌前。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拳头比规矩管用。”林默看着地中海龙族首领，语气平静，“中立岛不欢迎想搞破坏的人，要么坐下好好谈，要么，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敖广跟着说：“老三，你也表个态吧。”他看向一直摇摆不定的敖钦。
敖钦咽了口唾沫，突然一拍大腿：“我觉得林默说得对！能让大家都有鱼吃才是正经事！敖闰，你别犟了，赶紧赔个不是，咱们一起想办法把西海的海弄干净才是真的！”
这下，敖闰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他看着周围的人，又看看那道挡在岛边的光墙，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冰椅上，声音沙哑：“……要我怎么做？”
林默笑了，这冰封的谈判桌，总算是有了点要融化的迹象。她知道，让敖闰彻底服气不容易，但至少，他愿意坐下来谈了。
“很简单。”林默收起投影，“先把抢来的东西还给鳄鱼族，再派西海的人跟南海学怎么养海。至于纳贡……”她看向鳄鱼老族长派来的代表，“不如改成互助，南海教西海育苗，西海帮南海挖航道，怎么样？”
鳄鱼族代表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咧嘴一笑：“中！只要不打了，咋都行！俺们族长说了，都是靠海吃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斗得你死我活。”
冰桌旁的气氛终于松快了点。敖广捋着龙须，脸上露出了笑意；敖顺指尖的冰碴化了，变成了水珠；敖钦掏出个珍珠串，往敖闰面前一递：“拿着，给鳄鱼族当赔礼，就说是我送的。”
敖闰没接，却慢慢站了起来，对着鳄鱼族代表拱了拱手，声音虽然生硬，却带着点诚意：“之前……是我不对。”
远处的海浪还在翻涌，但中立岛的风好像没那么冷了。林默摸了摸冰桌，感觉那万年玄冰似乎也透出了点暖意。她知道，龙族的纷争不是一次谈判就能解决的，但只要这冰封的桌子能开始融化，只要大家愿意往一块凑，总有彻底化冻的那天。
毕竟，不管是龙还是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家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