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立岛的冰桌旁,四海龙王终于凑齐了。只是这场面说不出的尴尬——敖广坐在主位,眉头拧成个疙瘩;敖顺站在旁边,冰甲上还沾着打斗的痕迹;敖钦搓着手,眼神在冰桌和人之间来回瞟;最扎眼的是被法则光网捆着的敖闰,他倒在地上,龙鳞被光网勒出红印,却依旧梗着脖子,像头不肯认输的犟驴。
“老二,”敖广先开了口,声音里满是疲惫,“事到如今,你可知错?”
敖闰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吓人:“我没错!”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光网死死拽住,“龙族自古就该有唯一的王!凭什么要跟那些虾兵蟹将平起平坐?凭什么要看一个凡人的脸色?我只是想让龙族回到该有的位置!”
“该有的位置?”林默突然插了话,她走到冰桌前,抬手调出系统里的古籍记载。水幕上瞬间浮现出古老的画面:一头漆黑的巨龙在海里肆虐,用龙息烧毁珊瑚礁,用爪子撕碎反抗的水族,最后被众神联手钉在海底,封印时的悲鸣震得海水都在颤——正是当年的弑海神龙。
“你说的‘该有的位置’,是这样吗?”林默指着画面,“独断专行,视其他族群为蝼蚁,最后被联手封印,连残魂都只能靠吸血苟活。这就是你想要的龙族荣耀?”
敖闰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默没停下,目光转向敖广头上的金冠。那王冠由深海黄金打造,镶满了硕大的珍珠,龙形的冠角上还缀着红宝石,在光线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就像这顶王冠,”她轻声说,“它确实象征着龙王的权威,很美,也很沉。沉到什么地步呢?沉到能让最明智的决策者也犯糊涂——就像敖闰殿下,被‘唯一的王’这念头迷了心,连引狼入室都不管了。”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我提议,龙族实行议会制。”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里,连一直沉默的敖顺都抬起了头。
“什么意思?”敖钦忍不住问,“难道要废了龙王?”
“不是废,是换种方式。”林默调出早就准备好的方案,投影在冰桌上,“龙王依旧是龙族的代表,但不再是唯一的统治者。以后龙族的事,由四位龙王和各族首领组成议会,轮流主持。大到开辟新渔场,小到幼龙的教育,都得投票决定,超过半数才能通过。”
她指着南海的方向:“就像南海龙族和鳄鱼族,一起守着渔场,一起分渔获,谁也不欺负谁,反而比单打独斗时活得更滋润。这就是‘共赢’——龙族的荣耀,不在于谁戴着王冠说了算,而在于所有龙都能在这片海里安稳生活,不用担心海域枯竭,不用怕幼龙没鱼吃,更不用为了争权夺利打个你死我活。”
冰桌旁静悄悄的,连海风都像停了。
“我同意!”最先开口的是敖钦,他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我南海跟鳄鱼族混了这么多年,早就尝到甜头了!独霸一片海看着风光,可海水是活的,鱼是游的,你把别人赶跑了,最后自己也得饿肚子。共赢好,共赢实在!”
敖顺也点了点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认可:“北海冰原能撑到现在,靠的就是海豹、海象和我们龙族互相帮衬。冬天他们帮我们找冰洞,夏天我们帮他们挡虎鲸,单打独斗早就被冻成冰雕了。协作确实比强权管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敖广身上。老龙王摸着头上的金冠,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黄金,动作里带着不舍,也带着犹豫。他当了几百年龙王,早就习惯了一言九鼎,可看着被捆在地上的敖闰,看着水幕里弑海神龙的下场,又想起这些年四海的变化——南海因合作而兴旺,西海因独霸而枯竭,心里跟明镜似的。
敖丙看着父亲,眼里满是期待,却没敢催。
过了好一会儿,敖广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摘下头上的金冠。珍珠和宝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他把王冠轻轻放在冰桌上,推到桌子中央。
“或许,”老龙王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异常坚定,“是时候换一种活法了。”
王冠在冰桌上闪着光,却不再显得那么高高在上,反而像个需要被重新审视的旧物件。
一直梗着脖子的敖闰,看着那顶被放下的王冠,突然愣住了。眼里的狂热像退潮似的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干涩的气音——他一直以为哥哥会为了维护王权惩罚自己,一直以为“唯一的王”是天经地义,可现在,那顶象征一切的王冠,居然被哥哥亲手放在了桌子中央。
“二哥,”敖丙走到光网旁,声音温和,“你看南海的鱼,从来不是一条独大,是一群群聚在一起,才能抵抗风浪。龙族也一样啊。”
林默看着这一幕,心里踏实了不少。系统提示音轻轻响起:“龙族议会制方案初步通过,‘四海一统’进度提升至30%。”
她知道,改变旧观念很难,敖闰心里的疙瘩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开的。但至少此刻,那顶象征绝对权力的王冠被放下了,新的理念像刚破壳的雏鸟,虽然弱小,却带着勃勃生机。
“那这王冠……”敖钦看着冰桌上的金冠,有点不知所措。
“先放着吧。”林默笑了笑,“等议会正式运作起来,或许可以把它熔了,打成议员们的徽章——提醒大家,权力不是用来戴在头上炫耀的,是用来让这片海更好的。”
敖广看着她,眼里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敖顺的嘴角也难得带上了笑意。连一直紧张的敖钦都放松下来,开始琢磨起徽章该刻什么花纹。
只有敖闰还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冰桌上的王冠。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在王冠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斑晃啊晃,像他心里那些摇摇欲坠的旧念头。
林默知道,他需要时间。就像龙族需要时间适应新的活法,这片海也需要时间,慢慢抚平过去的伤痕。
但没关系,路已经开了头,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那些愿意往前走的人。
冰桌旁,四位龙王开始讨论议会的具体章程,声音不大,却透着股前所未有的平和。远处的海面上,渔民的渔船和龙族的战船并肩驶过,渔网和龙鳞在阳光下闪着同样的光。
林默站在岛边,望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所谓的新生,或许不是彻底打碎过去,而是在旧的土壤里,种下新的种子——就像那顶被放下的王冠,虽然不再高高在上,却能化作滋养新理念的养分,让四海的生灵,都能在这片海里,活得更踏实,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