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碎,旧岁已除。大年初一,府城笼罩在喜庆与祥和之中。小河李记按照惯例歇业一日,门楣上的春联墨迹未干,“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的字样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李二狗起了个大早,独自在铺子里外转了一圈。看着擦拭一新的柜台、码放整齐的货架,还有后院那盘见证了多少日夜忙碌的石磨,心中感慨万千。从当初小河村那个为生计发愁的穷小子,到如今在府城站稳脚跟、拥有两家铺面的掌柜,这一路走来,艰辛与机遇并存。
早饭后,他按照往年习惯,准备去几位重要的老主顾和帮衬过的长辈家拜年。第一站,便是郑老爹家。
郑老爹精神矍铄,见李二狗来了很是高兴,拉着他喝茶叙话。“二狗啊,去年你们干得漂亮!听说盘账挣了大钱?好啊!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闯劲!”
李二狗恭敬回道:“多亏老爹您一直帮衬指点,不然我们也走不到今天。”
从郑老爹家出来,李二狗又去了五味斋钱掌柜、绸缎庄老板娘、茶馆掌柜等人家中拜年。大家对他都十分客气,言语间充满了对这位年轻后生的赞赏和期许。尤其是钱掌柜,拉着他的手说了许久,对商会未来的发展提出了不少中肯的建议。
拜完年回到铺子,已近晌午。让他意外的是,铺子后院竟已聚了不少人。除了赵四、周寡妇等自家伙计,还有好几个面生的半大少年和丫头,由各自的父母领着,拘谨地站在院里,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和忐忑。
原来,是李二狗年前在年夜饭上提到的“学徒班”的事,不知怎的传了出去。这些多是铺子里伙计的亲戚,或者附近家境贫寒的人家,听闻小河李记不仅工钱给得公道,掌柜的还愿意教手艺、甚至教认字,都迫不及待地趁着年初一,想来看看能不能让孩子拜师学艺。
周寡妇见李二狗回来,忙上前低声道:“二狗,你看这……都是街坊邻居,抹不开面子,俺就让他们先进来等着了。”
李二狗看着那些衣衫虽旧但浆洗得干净、眼神清澈又带着渴望的少年少女,心中一动。他原本打算年后慢慢筹划此事,没想到大家的热情如此之高。
他走到院中,和颜悦色地对那些家长和孩子们说:“各位乡亲,承蒙大家看得起我小河李记。办学徒班,是我年前有的想法,是想给肯吃苦、求上进的孩子们一个学本事、明事理的机会。但有些话,咱得说在前头。”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凝神倾听。
“第一,来学徒,不是来享福的。要吃苦,要从最脏最累的杂活做起,要守铺子的规矩。”
“第二,头一年,主要是打杂、认料、学规矩,管吃管住,但工钱不多。第二年,若能上手,才开始正式学手艺,工钱也相应增加。”
“第三,我会请人教大家认常用的字,学基础的算数。这不是强制,但想学的人,必须认真。”
“第四,学徒期间,若发现偷奸耍滑、品行不端,立刻辞退,绝不容情!”
李二狗条理清晰,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若是觉得能接受,过了正月十五,带着孩子和保人来铺子立契。咱丑话说在前头,立了契,就得按规矩来!”
家长们听了,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放心。李二狗这实实在在的做派,比那些空口许诺的更让人信服。纷纷表示回去就找保人,正月十五一准来。
送走这些乡亲,赵四凑过来,有些担忧:“二狗兄弟,一下子来这么多学徒,咱管得过来吗?而且光管吃住,也是一大笔开销啊。”
李二狗看着空下来的院子,目光深远:“四哥,咱们的眼光要放长远。铺子要扩大,商会要发展,光靠咱们几个老伙计不够,得培养自己的人才。这些孩子,现在看着是负担,但只要教得好,将来就是咱们的根基。花些钱粮,值得!”
他转头对周寡妇和小翠说:“周婶,小翠,过了年,这学徒班的事,就主要由你俩负责。小翠认字多,算术好,可以教他们文化;周婶手艺精,人品正,带他们学做人学做事。”
周寡妇郑重地点点头,她明白这是李二狗对她的信任和重托。小翠更是感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同时也涌起一股干劲。
正月初一的下午,就在这关于未来人才培养的初步规划中悄然度过。夕阳的余晖洒满院落,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
李二狗知道,招收学徒只是第一步。如何教导、如何管理、如何让他们真正成长为有用之才,后面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这远比做点心、谈生意要复杂和漫长。
但他愿意投入这份心血。因为他深知,一个商号能否长久兴盛,最终取决于人。这些今日懵懂的少年,或许就是明日支撑起小河李记乃至整个商会未来的栋梁。
新的一年,从播下希望的种子开始。李二狗仿佛已经看到,在不远的将来,这片小小的后院,将走出一个个既懂手艺、又明事理、还对东家心怀感恩的年轻人才,他们将把小河李记“诚信、精进、互助”的精神,带到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