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货被劫的事,像根刺扎在李二狗心里。吴记的黑手越伸越长,光靠自家防备,终究不是办法。思前想后,他决定去拜会一下郑老爹那位在府台衙门当师爷的女婿——沈文渊沈师爷。一来感谢上次帮忙化解税吏刁难之恩,二来也想探探口风,寻个长远之策。
这天,李二狗特意换上周寡妇给他新做的细布长衫,带上两盒精心准备的点心(一盒是常规精品,一盒是用了落云寨顶级山货的限量款),又备了份不算厚重但也不失体面的礼金,由赵四赶车,往沈师爷府上去了。
沈师爷住在城西一条清静的巷子里,青砖小院,看着并不显赫。赵四上前叩门,好一会儿,才有个老仆开门,打量了他们一番,听说来意后,淡淡说了句“老爷今日休沐,但不见外客”,便要关门。
李二狗忙上前一步,赔着笑脸:“老人家,烦请通禀一声,就说‘小河李记’李二狗,特来拜谢沈师爷日前相助之恩。”说着,将名帖和一点碎银塞到老仆手中。
老仆掂了掂银子,脸色稍缓:“等着吧。”转身进去了。
两人在门外等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在赵四快要按捺不住时,老仆才出来,侧身让道:“老爷请李掌柜书房叙话。”
跟着老仆穿过小院,来到书房。沈师爷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清瘦,穿着家常便服,正坐在书案后看书。见李二狗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并未起身,态度颇为冷淡。
“小人李二狗,拜见沈师爷。前次多蒙师爷相助,特来拜谢。”李二狗恭敬行礼,将礼物奉上。
沈文渊瞥了眼点心盒子,语气平淡:“举手之劳,不必挂齿。李掌柜生意繁忙,今日到访,想必不止为道谢吧?”
李二狗见他直接,便也不再拐弯抹角,将近日吴记如何指使人抬价抢货、散播谣言、甚至半路劫道的事情,简要说了,末了恳切道:“小人本分经营,从未敢有半分越矩,奈何屡遭刁难。久闻师爷明察秋毫,不知可否指点迷津,让小人有个安生经营之路?”
沈文渊听完,慢悠悠放下书,手指轻敲桌面:“李掌柜,你可知府台大人最看重什么?”
李二狗一愣,小心回答:“想必是……地方安宁,百姓富足?”
“那是大面儿上的话。”沈文渊微微摇头,“具体到商贾之事,大人最厌烦的,便是商户争斗,扰乱市面,给他添麻烦。”
李二狗心里一沉。
沈文渊继续道:“吴记是府城老字号,盘根错节,你小河李记是后起之秀,风头正劲。你们两家相争,在大人看来,无非是狗咬狗,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不影响税收,他便懒得理会。上次帮你,是因吴记手段下作,涉及假冒衙役,触碰了底线。如今这些争抢货源、散布流言之事,说到底还是商业竞争,只要没出人命,没引发民愤,官府便不会轻易介入。”
这番话像盆冷水,浇得李二狗透心凉。他原以为凭着“诚信商户”的匾额,总能得到些官府庇护,没想到在真正的权势眼中,自己这点生意根本无足轻重。
见李二狗脸色灰败,沈文渊语气稍缓:“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沮丧。大人虽不喜麻烦,却极爱名声。你如今这‘小河李记’的招牌,在百姓中颇有口碑,这便是你的护身符。”
李二狗似乎抓到点什么:“师爷的意思是……”
沈文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你若能把这‘好名声’做得更大些,比如,时常舍些粥饭给贫苦人,或者年节时以衙门名义给孤寡送些点心,让府台大人脸上有光……届时,若吴记再使些过于阴损的手段,不用你告状,自然有人替你说话。毕竟,维护一个‘乐善好施’的商户,也是大人的政绩嘛。”
李二狗恍然大悟!这是指点他,要善于借助官府的“势”,但并非直接求庇护,而是通过为自己营造更好的公众形象和名声,间接获得官府的认可和支持,让吴记不敢轻易动用过于激烈的手段。
“多谢师爷指点!小人明白了!”李二狗真心实意地再次行礼。
沈文渊摆摆手:“明白就好。至于吴记那边……他垄断粮市已久,新知县早有整顿之意,只是时机未到。你且耐心经营,守住根本,静待其变吧。”这话,就透出更深的意思了。
从沈府出来,赵四忙问情况。李二狗把沈师爷的话大致一说,赵四愤愤不平:“合着咱被欺负了,官府还不管?”
李二狗却摇头:“沈师爷说得在理。咱不能光指望官府,得自己先把根扎牢,把名声做好。”他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心中已有了新的计划,“回去就跟周婶商量,从明天起,咱每天拿出二十个饼子,免费送给街口的乞丐和贫苦老人。再让铁柱哥打听打听,城里有哪些孤寡需要照顾……”
这一次拜访,虽受了些冷遇,却让李二狗看清了现实,也找到了新的方向。生意场上,不仅要会做点心,更要懂得经营人心,借势而为。吴记的威胁仍在,但小河李记的路,似乎又清晰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