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忙碌和扩张中飞快流逝,新招的人手渐渐熟练,新添的骡子也上了套,院子宽敞了,产能提上来了,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更快的轨道。李二狗甚至开始琢磨,等这批省城订单的回馈来了,是不是可以尝试做一些更精细的包装,或者给点心起个更响亮的名号。
然而,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刘记的毒箭,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射来,而且直奔他最脆弱的环节——原料。
这天下午,孙铁柱像往常一样,去邻村老王叔家拉预订好的黍米。却灰头土脸地空着车回来了,脸色极其难看。
“二狗哥!出事了!”孙铁柱一进院就喊,声音都带着颤,“老王叔家的黍米……黍米让人给截了!”
“截了?”李二狗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天去拉的吗?”
“是啊!”孙铁柱又气又急,“老王叔愁眉苦脸地说,对不住咱,但他也没办法!昨天镇上刘记杂粮铺的人直接找到他家,出了比咱高三成的价,把他家所有黍米,连咱预订的那份,全都强行买走了!钱都塞人手里了,老王叔胆小,不敢不卖!”
李二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又是刘记!高价抢购,断他原料!
“那其他家呢?东头村种豆子的老李家?”李二狗急忙问。
“俺正要说呢!”孙铁柱一拍大腿,“俺赶紧跑去东头村,老李家也一样!豆子全被刘记的人提前买走了!还有俺常去买鸡蛋的那几户,都说刘记的人挨家挨户打招呼,以后他们家的鸡蛋、杂粮,刘记全包了,价钱比市价高!让咱……让咱以后别去了!”
嗡的一声,李二狗只觉得脑袋像被重锤砸中!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刘记这次不再小打小闹,而是直接挥舞着钞票,要从源头掐死他!
没有原料,他的点心作坊就是无米之炊!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愤怒。
“天杀的刘记!忒欺负人了!”周寡妇首先哭骂起来,“没了粮食,咱可咋做点心啊!那么多订单可咋办啊!”
赵四气得眼睛都红了,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王八蛋!俺去找他们算账!”
“站住!”李二狗一声低喝,叫住了赵四,“你去有什么用?人家是正经花钱买货,你能拦着不让卖?”
赵四僵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咯响,却无可奈何。
新来的春苗和大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小丫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住李二狗的衣角。
李二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快转动:“镇上!镇上的粮铺呢?咱们直接去粮铺买!”
孙铁柱哭丧着脸摇头:“俺回来前就去镇上问过了……镇上的几家粮铺,但凡是咱常用的那几种粮食,要么说断货了,要么……价钱翻了一倍还不止!摆明了也是刘记搞的鬼!”
完了!李二狗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刘记这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把他往死里逼!不仅高价抢走了他的稳定供应商,连镇上的流通渠道都控制了!
这意味着,他就算愿意出高价,短时间内也很难买到足够且合适的原料!而手头的存粮,最多只够支撑两三天的生产!
那些好不容易谈下来的订单——清韵斋的、码头的、尤其是省城货船那来之不易的订单——眼看就要违约了!
违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信誉扫地,意味着可能失去所有这些客户,意味着刚刚打开的局面可能瞬间崩塌!
巨大的压力和恐慌如同冰水,浇灭了刚才所有的雄心壮志。院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和周寡妇低低的啜泣。
损失惨重!这一次的打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和致命!
李二狗看着眼前一张张惶恐无助的脸,看着这刚刚有点起色、倾注了所有人心血的小作坊,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他死死咬着牙,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剩余的粮食,扫过那盘还在嗡鸣的石磨,扫过众人期待又绝望的眼神。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都别慌!天无绝人之路!”
“赵四!你明天一早就去县里!县里粮商多,刘记的手不一定能伸那么长!多跑几家,不管什么价钱,先买一批救急的粮食回来!黍米、豆子、甚至次一点的小米都行!”
“铁柱!你再去更远的村子打听!我就不信,刘记能把所有村子的粮食都收光!”
“周婶!你带人清点一下所有存粮,精打细算,优先保证最重要的订单!能撑一天是一天!”
“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磨不能停,火不能熄!咱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一道道指令发出,虽然形势危急,但李二狗的镇定感染了大家。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行动起来。
但李二狗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县里的粮价肯定飞涨,成本会急剧增加。远处的村子运输不便,远水解不了近渴。
必须尽快想到更长久的解决办法,否则,这次危机很难度过。
刘记的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又狠又准,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夜色降临,院子里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悲壮的气氛。李二狗站在院子里,望着堆叠的粮食袋子,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暗箭难防,损失已成。接下来,将是一场更加艰苦的生存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