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沙漠的风是会骗人的。黄沙卷着热浪,在半空织出层层幻影:有时是雕梁画栋的棋馆,有时是人声鼎沸的赛场,最逼真的是盘悬浮的棋局,黑白子厮杀得激烈,细看却都是沙子堆的,风一吹就散。
“沙灵们被蜃楼迷了三百年,”随行的驼灵族老者指着幻影,“当年他们的族长输了场关键棋,气绝而亡,族人为了圆他的梦,用沙术造出这些假棋,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他往沙里插了根枯骨,骨头上刻着“假作真时真亦假”,“这是老族长的临终语,他们却当成了造幻的口诀。”
周明轩掏出冰原带的“冰纹棋”,棋子刚触到沙地,就冒出丝丝白汽,周围的幻影立刻晃了晃,像被冻了下。“冰克幻,就像真克假,”他往幻影棋局的天元位落了颗冰棋,“这步‘真棋’,能让沙子露原形。”
冰棋落处,幻影突然崩塌,露出下面流动的黄沙,沙里裹着细小的光点——是沙灵的魂,像被困在流沙里的萤火虫。
小灯灵飞到半空,暖光化作张巨大的网,网住那些光点:“你们看!老街的棋馆才不是沙子做的,有木头的香,有茶水的暖!”她的光网里浮现出老街的景象:林默在摆棋,赵淑兰在蒸糕,黑煞的墨棋躺在传韵盒里,真实得能闻到桂花香。
沙灵们的魂体剧烈颤动,有几个年轻的沙灵怯生生地往光网里钻,光点立刻亮了些:“这……这是真的?”
黑煞往沙里撒了把渊边的“定魂沙”,沙落地就凝成块黑色的棋盘,棋盘上自动浮现出老族长当年的那局棋,只是这次多了条活棋路:“你们看,老族长当年没输,是被气昏了头,没看见这步‘跳活’。”他用树枝在沙上演示,“执念才是最大的幻,比蜃楼更害人。”
沈清和翻开《音棋合谱》,新的书页上浮现出“破幻棋诀”:“真棋有气,假棋无根;真暖有痕,假热无痕。”他指着沙地上的冰纹棋,“这棋带着极北的寒气,有真迹;小灯灵的光带着昆仑的暖,有真意;黑煞的定魂沙带着渊边的韧,有真骨——三样合在一起,就是破幻的钥匙。”
云游子把护灵灯放在黑棋盘旁,灯芯里掺了哑语林的语果粉,火苗呈粉白色,往沙灵的光点里钻:“灯灵说沙灵缺的不是眼睛,是‘信’,”他往灯里添了把道印草,“这草的‘和’气能让他们信真、信暖、信自己没输。”
周明轩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取出星石,石心的金蝶翅膀展开,金光与小灯灵的暖光、黑煞的定魂沙缠在一起,在沙地上织出幅“三界真棋图”——图上没有厮杀,只有各族的灵围坐下棋,藤灵族的藤条当棋谱,焚音谷的琴音当棋钟,哑语林的树灵在旁喝彩,寂星海的星子当棋子,真实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这才是棋该有的样子!”最老的沙灵(当年的观棋者)突然喊道,光点爆发出刺眼的光,“我们造了三百年假棋,就是想等这样的真局啊!”
随着他的喊声,整个迷踪沙漠的幻影开始崩塌。沙灵们的光点纷纷飞向“三界真棋图”,每个光点融入图中,就长出条真实的腿或手,渐渐凝成人形——是群穿沙色长袍的棋手,眼里的迷茫被清明取代。
老沙灵握着周明轩的手,掌心的沙粒竟化作颗透明的“真意珠”:“这珠能照破一切幻,送给你。以后谁再迷了心,就用它照照,看看老街的棋,想想三界的暖。”
离开时,沙灵们用真沙在沙漠中心堆了座“真棋台”,台上刻着“假棋误人,真棋养魂”。他们说要在这里举办“三界真棋赛”,不用分胜负,只比谁的棋里暖最多、真最足。
周明轩的星石里,金蝶翅膀的第十道金边彻底与其他金边连成圆,像个完美的“和”字。石心映出三界的全貌:从极北的冰原到极南的焚音谷,从寂星海到迷踪沙漠,所有的灵脉、棋脉、音脉都连成了网,网上的每个节点都亮着,像颗颗跳动的真意珠。
黑煞望着沙灵们在真棋台上试棋,突然说:“渊边的悔棋林该改名叫‘真意林’了。”
周明轩笑着点头,星石里的金蝶突然飞向高空,在云层上画出个巨大的圆,圆里写着个金光闪闪的字——“和”。
归途的风里,带着沙的粗粝和真意珠的清润。周明轩知道,这盘暖遍三界的棋,终于下到了“和局”,却又不是终点——因为“和”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是让每个灵都能在真实的棋里、真实的暖里,安心落子,自在生活。
沙地上的真棋台还在,风吹过,棋子相碰的脆响传向远方,像在说:来呀,下盘真棋,做个真人,这天地的真暖,永远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