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种的藤蔓顺着焚音谷的冰缝疯长,不过半日,已爬满半面冰崖。藤叶上的“和”字与音符纹交替闪烁,将林默一行人引至谷心——那里卧着架半截埋在冻土中的巨琴,琴身是暗紫色的上古灵木,仅剩的三根琴弦上,凝着千年不化的冰,冰里裹着淡淡的红光,像困在琥珀中的火焰。
“这是‘镇魂琴’。”灵音族老者抚过琴身的裂纹,骨笛与琴木相触的瞬间,冰弦突然发出“嗡”的低鸣,震得谷顶落下细碎的冰碴,“上古时琴灵以魂铸弦,本是为镇住谷下的戾气,谁知戾气与琴音相激,反倒把整座谷冻成了冰牢。”
周明轩把小灯灵放在琴案上,小家伙伸出小胖手,轻轻拍了拍冰弦。奇妙的事发生了——冰弦上的寒气竟退了寸许,露出下面泛着红光的弦身,像条苏醒的赤龙。“它喜欢暖!”周明轩连忙摘下星石,贴在琴身上,石心的棋灵翅膀展开,第十道金边的金光倾泻而出,冰弦上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黑煞走到琴尾,那里刻着首未完成的《镇魂曲》残谱。他指尖的魔气化作墨笔,顺着谱纹轻轻勾勒,残谱的空白处竟自动浮现出新的音符,与灵音族的《灵韵调和音》隐隐相合。“琴灵的执念,是没奏完的尾章。”他望着红光最盛的琴弦,“我能听见她的心声,她怕这曲子太悲,镇住了戾气,也冻住了生机。”
林默从行囊里取出《音棋合谱》,翻开最后一页空白。书页刚触到琴身,就自动浮现出棋盘格,与琴上的谱纹重叠——原来琴谱即是棋路,音符即是棋子。“你看,”他往天元位落了枚白子,琴身立刻发出“宫”音,“这步‘和音’,能让悲调转暖。”
灵音族的孩子们散开,围成圈奏响乐器。这次的调子混了老街的童谣、雾泽的缠心曲、昆仑的灯灵谣,甚至还有黑煞渊边的风声。乐声与林默的棋音相和,冰弦上的最后一点冰彻底化开,露出赤红的弦身,弦身震颤,发出清越的音,像琴灵终于舒展了眉头。
“是《镇魂曲》的新章!”沈清和激动地记录,“祖师,琴灵在改曲子!把悲壮的‘镇’,改成了温柔的‘养’!”
赵淑兰往琴案上的水盏里倒了些合韵酒,酒液顺着琴纹往下渗,所过之处,冻土松动,冒出嫩绿的草芽,草叶上竟长着音符形状的绒毛。“琴灵渴了,”她笑着说,“这酒里有三界的暖,喝了能让她有力气唱歌。”
最神奇的是小灯灵,它爬到最粗的那根弦上,打了个哈欠,身上的暖光化作无数光点,钻进弦身。弦身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响彻云霄的音,谷顶的冰崖纷纷崩落,却没伤着任何人,落下的冰碴在空中就化作音符,往三界的方向飘去。
“是‘开谷音’!”灵音族老者热泪盈眶,“上古传说,焚音谷开时,会有‘万韵归宗’之象,今日终于见着了!”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座焚音谷的冰都化了。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土地,土地上冒出无数琴形的石笋,石笋间流淌着灵脉水,水里游动着音符形状的鱼。同心种的藤蔓爬满了谷壁,开出紫白相间的花,花瓣上印着黑白棋子,风一吹,花落如雨,每片花瓣落地,都发出棋子落盘的脆响。
琴灵的身影终于在琴上空显现,是位穿赤衣的女子,眉眼温柔,对着众人浅浅一笑,化作道红光,钻进琴身——不是消失,是与琴合为一体。从此焚音谷的琴,便是琴灵,琴灵便是焚音谷的韵。
离开时,林默把《音棋合谱》留在了琴案上。合谱已完整,最后一页印着“焚音新章”,旁边画着幅小画:老街的棋馆、焚音谷的琴、三界的灵脉,像串被线牵着的珠子,线的那头,是个举着星石的孩子和团小小的暖光。
周明轩的星石里,棋灵翅膀的第十道金边彻底凝成,石心映出焚音谷与老街相连的灵脉,像条发光的绸带。小灯灵趴在星石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梦里大概还在听琴音。
黑煞站在谷口,望着重新焕发生机的焚音谷,突然说:“回去后,我把渊边的魔棋都烧了,改种解语花。”林默回头:“正好,老街的新茶快熟了,等你来下那三局棋。”
归途的风里,带着琴音和花香。周明轩背着小灯灵,哼着新学会的《镇魂新章》,星石里的棋灵翅膀轻轻扇动,与谷里的琴音遥相呼应。他知道,焚音谷的故事不是结束,就像琴灵改的曲子,把“镇”改成“养”,三界的韵,从来不是靠堵靠拦,是靠暖靠融,靠一代代人,把“和”的种子,撒到每个角落,让它生根发芽,开出会唱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