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叶子落尽时,老街的空气里浮着层淡淡的甜,是解语花的种子在冻土下发酵的气。林默把母棋碎片嵌进棋馆的门槛里,碎片的绿光与门槛的木纹相融,在地上映出圈浅浅的光晕,像给老街画了个温暖的结界。
“祖师,黑煞派人送来了渊边的雪。”沈清和捧着个冰盒进来,盒里的雪泛着淡金,是解语花树下的积雪,“他说这雪能养棋种,埋在道印草旁,开春能长出带‘悔棋纹’的新草,提醒大家落子三思。”他把雪撒在窗台上,雪刚触到阳光,竟化作细碎的音符,在空中飘了会儿才消散。
周明轩正给棋藤裹稻草,藤上的叶子虽落了,卷须却还在轻轻动,像在数着日子。“林爷爷,灯灵的宝宝快生了吧?”他摸着胸口的昆仑玉,玉上的小灯图案暖乎乎的,“云游子叔叔说,小灯灵生下来要学的第一步棋,是‘活角’,我得提前编个草棋盘教它。”
云游子从五金谷拉来了车玄铁,要给棋馆打扇新门。“先生,铁精们说这门要掺三分护灵灯的火、三分雾泽的藤、三分老街的土,最后加一分黑煞的守韵鼎灰,这样的门既挡得住寒风,又能让三界的灵韵进得来。”他用玄铁棒敲了敲铁坯,声音洪亮得像合韵会的钟声,“等开春门做好了,就把‘三界同心局’的棋纹刻上去,让每个进门的人都能看见。”
赵淑兰的灶房里蒸着“藏冬糕”,糕里裹着今年最后一批桂花和音草根,形状捏成种子的模样。“这糕要埋在传韵盒旁边,”她给每个糕裹上油纸,“等明年解语花发芽时挖出来,吃着能带着去年的暖,让新苗长得更壮。”她往周明轩兜里塞了块热乎的,“给灯灵带块去,算咱们老街的催生礼。”
冬至前夜,三界桥的冰面突然裂开道缝,里面冒出股温润的气,带着极南雾泽的潮意。沈清和翻开《音棋合谱》,新的书页自动浮现出幅地图,标注着极南“焚音谷”的位置,旁边写着“冬藏待春,焚音有声”。“祖师,书上说焚音谷的音脉冻了千年,要等合韵的余温传到那里,才能解冻,现在气通了,正是时候去看看。”
林默望着裂缝里的气脉,与老槐树的根须隐隐相连,像条藏在地下的琴弦。“冬藏不是闲着,是在等时机。”他摸了摸门槛上的母棋碎片,“焚音谷的音脉冻了千年,心里的结比藤灵族还深,得等咱们把老街的暖攒够了,才能去解。”
周明轩突然指着天空,那里的星棋又变了模样,天元位的亮星旁多了颗小星,像枚刚落的白子。“是小灯灵要来了!”他蹦起来,星石里的棋灵翅膀突然扇动,第九道金边发出璀璨的光,竟在半空画出只展翅的金蝶,往昆仑的方向飞去,“金蝶去报信了!说老街等着它呢!”
黑煞的第二封信在冬至当天送到,这次是用毛笔写的,字迹虽仍带棱角,却透着认真:“渊边的解语花籽已破土,待春雪化时,愿往老街,与林先生对弈三局,一局谢罪,二局论道,三局……讨杯合韵酒。”信末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个努力学乖的孩子。
赵淑兰把信折成纸鹤,放进传韵盒:“这盒子越来越沉了,装的都是三界的心意。”她往炉里添了块守韵鼎的残片,火苗“腾”地窜高,映得盒上的魔鳞和音石都亮起来,“你看它们多合得来,黑的、白的、金的、绿的,缠在一起才好看。”
深冬的夜,老街格外安静,只有棋馆的灯还亮着,像颗醒着的星。林默坐在棋盘前,看着《音棋合谱》上自动浮现的“焚音谷图”,指尖在图上轻轻一点,旁边立刻跳出行小字:“春至韵生,棋随音动”。他知道,这个冬天不是结束,是在孕育新的约定——就像冻土下的种子,看似不动,根却在悄悄伸展,等着春天的第一声雷,炸响新的棋音。
周明轩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编了一半的草棋盘,嘴角沾着藏冬糕的碎屑。星石落在他手边,石心的金蝶翅膀轻轻扇动,与窗外的落雪、炉里的火苗、远处的星子,一起数着日子,等着开春的那一天——那时,新门会安好,小灯灵会降生,黑煞会来赴约,而焚音谷的冻脉,也该听到老街的呼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