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韵会的余温在老街盘桓了半月,解语花的花瓣落满了棋馆的青石板,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着层香雪。林默蹲在老槐树下,看着赵淑兰把最后一坛合韵酒埋进土里,酒坛边的泥土里,几粒解语花的种子正悄悄发芽,芽尖顶着点粉,像刚睡醒的娃娃。
“这花籽是灵音族的老先生临走时撒的,”赵淑兰拍了拍手上的土,“他说老街的土最养‘和韵’,种子落在这里,明年会长出会唱歌的花,花瓣上还能结出小棋子。”她指着不远处的篱笆,那里爬满了周明轩种下的缠心藤,藤上的新叶正随着风哼哧哼哧地长,“你看这藤,跟着合韵会的调子长,连卷须都带着音符的弯儿。”
周明轩正给藤灵族送的“棋藤”浇水。这藤最是奇特,白天展开的叶子是棋盘格,夜里就卷成棋子模样,此刻叶片上正躺着枚玄铁做的小铃,是五金谷的铁精们送的,风一吹,铃响藤动,像盘自动落子的活棋。“林爷爷,这藤昨天结了颗‘黑子果’!”他摘下颗紫黑的浆果,往嘴里一塞,酸甜的汁水里竟带着点玄铁的清冽,“味道像云游子叔叔泡的铁茶,好吃!”
沈清和把《音棋合谱》重新誊抄了三份,一份留在老街,一份送灵音族,一份托藤灵族转交给黑煞。“祖师,合谱的最后添了段‘老街谣’,是明轩吹的口哨调,我记下来了。”他指着谱子末尾的歪扭符号,“灵音族的信使说,这童谣是三界最纯的韵,比任何乐章都管用,能让刚学棋的娃娃开智,让走偏的棋路回正。”
云游子从昆仑带回个好消息:护灵灯的灯灵怀孕了,要生小灯灵了。“先生,灯灵说想请老街的道印草当‘催生礼’,还说生下来的小灯灵要认明轩当干哥哥,跟着他学下棋。”他从行囊里掏出块昆仑玉,玉上刻着盏小灯,“这是灯灵给干儿子的见面礼,说戴着能安神,以后跟黑煞下棋时,不怕他的魔气晃眼。”
黑煞的回信在三日后送到,是用守韵鼎的灰写在帛书上的,字迹比上次工整了许多:“合谱已阅,愧感良多。渊边种了百株解语花,待花开时,愿赴老街,与明轩下局‘悔棋’,不用魔气,只凭真心。”帛书里还裹着片新的魔鳞,这次的鳞是淡金色的,像被合韵会的暖光洗过,轻轻一碰,竟发出“哆”的一声,是合谱里第一个音符。
赵淑兰把魔鳞嵌在新做的“传韵盒”上。这盒子是用老槐树的枯枝雕的,专门用来存放各族送来的信物:风灵族的羽毛、鲛人族的贝棋、雪灵的冰纹石、雾泽的解语花种,现在又多了片会唱歌的魔鳞。“等明轩长大了,这盒子就传给下一个守棋人。”她摸着盒子上的纹路,“里面藏着三界的故事,比任何棋谱都珍贵。”
深秋的第一场霜落下来时,老街的棋馆里添了个新物件——是灵音族和藤灵族联手做的“余韵琴”。琴身是缠心藤的老根,琴弦是灵音族的音丝,琴尾嵌着块共鸣石,一弹,整个老街都跟着晃: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和,三界桥的水叮咚应,连篱笆上的棋藤都弹出了棋子落盘的脆响。
周明轩抱着星石坐在琴边,石心的棋灵翅膀已有九道金边,像只小小的金蝶。他试着拨了根弦,星石突然飞起来,在琴上空转圈,石心的光与琴弦的音缠在一起,竟在空中织出副迷你的三界灵脉图,图上的每个节点都亮着,像颗颗跳动的星。
“这是……‘心韵图’!”林默的道印在眉心发烫,“原来真正的合韵不是音与棋的和,是三界的心都连在了一起。”他望着图上最亮的那个点——正是老街的位置,像枚稳稳落定的天元棋,“我们守的不是棋馆,是这颗三界同心的‘天元子’。”
赵淑兰端来刚熬的“余韵粥”,里面有解语花的籽、缠心藤的粉、玄铁磨的屑,最上面撒了把老槐树叶。“喝了这粥,冬天不冷,心不慌。”她给每个人盛了碗,热气裹着香气往窗外飘,落在解语花的新芽上,芽尖立刻又窜高了半寸。
夜幕降临时,周明轩躺在老槐树下,听着余韵琴的余音,数着星石里的金边。九道金边围着中间的棋灵,像朵刚开的金菊。他突然明白林爷爷说的“传承”是什么——不是守住老物件,是让三界的韵气一代代传下去,像这解语花的籽,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像这余韵琴的音,飘到哪里,就在哪里发芽。
林默站在棋馆门口,望着满天的星。合韵会的乐声还在风里打着旋,解语花的新芽在土里憋着劲,周明轩的鼾声混着棋藤的轻响,像首没结尾的摇篮曲。他知道,老街的故事还长着呢,就像这盘永远下不完的三界棋,落子有声,传韵无疆,而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在每个寻常日子里,守着这份暖,等着下一场花开,下一次相逢,下一局心与心的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