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离月下】——
咸丰年间,沧州知州王某府邸连日笼罩着愁云惨雾。王知州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入秋便缠绵病榻,虽延请数名郎中诊治,病情却愈发沉重。小姐整日昏睡,偶有清醒时,也只是虚弱地咳嗽,府中医药气息刺鼻,仆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病人。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老仆人李妈惦记着书斋未熄的烛火,提着灯笼前去收拾。刚拐过回廊,就见月下花影摇曳间,一抹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那人穿着小姐常穿的藕荷色襦裙,青丝如瀑,正仰头凝望天上明月,月光洒在她身上,泛起一层朦胧的光晕。
李妈心头猛地一紧,手中灯笼差点掉落。这几日府中早有传言,说附近山林有狐妖作祟,专爱化作年轻女子模样。她强压下恐惧,悄悄退回角门,唤来几名身强力壮的护院,又放出家中最凶悍的猎犬。众人举着火把围向书斋,猎犬狂吠着扑向花阴下的身影。刹那间,那身影如轻烟般消散,只留下几片被犬爪带起的落叶。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内室突然传来小姐的惊呼声。丫鬟们冲进房,只见小姐面色惨白,冷汗浸透了中衣,正颤抖着抓着床头帐幔:“我……我刚刚梦见自己到书斋看月,晚风拂面,说不出的畅快。谁知突然窜出一群恶犬,追着我撕咬,我拼命跑,鞋袜都跑掉了……”
此事很快传到给小姐治病的老郎中耳中。老郎中捻着白须,面色凝重:“形神已离,犹如油灯将尽,灯芯与灯油分离,纵是卢扁再世,也难续此命啊!”果不其然,三日后,小姐便香消玉殒。此后,每当月圆之夜,府中老仆仍能忆起那夜花阴下的朦胧身影,分不清究竟是病入膏肓的小姐魂不守舍,还是生命消散前最后的游离。
【植异花变】——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草木之中亦藏万千妙趣。闽地山峦间,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方竹,竹节方正,棱角分明,抚摸上去竟不似寻常竹子的圆滑,倒像是匠人精心雕琢的器物。燕山之上,柿子也别具一格,果实微微泛方,咬一口,清甜的汁水裹着独特的口感,与别处浑圆的柿子大不相同。这两种植物,皆因独特的形态,成了当地独有的景致。
山东益都的深山中,曾有人发现一株方柏。它的枝干呈四方形,树皮纹理笔直,与漫山遍野的圆柏截然不同。可方圆数里,仅此一株,恰似大自然偶然间的神来之笔,引得无数文人墨客、采药山人争相一睹真容,却再未见过第二棵。
记得我八九岁那年,在外祖父家的介祉堂中,邂逅了四盆令人称奇的菊花。彼时正值金秋,菊花开得绚烂,每一朵都如黄金铸就的印章——花瓣方正如裁,棱角分明,层层叠叠地舒展着,在秋风中傲然挺立,宛如一幅幅精巧的几何画作。听长辈说,这菊花唤作“黄金印”,是从天津查氏家中得来的珍稀品种。
母亲见了这奇异的菊花,爱不释手,便厚着脸皮向人家讨要了几株菊根带回家栽种。次年秋天,菊花再度绽放,却不再是记忆中的方正模样,花瓣边缘微微卷曲,已有了变圆的迹象。到了第三年,花朵竟全然恢复成普通菊花的圆润形态,昔日的“黄金印”已难觅踪影。
此事引得邻里议论纷纷。有人猜测:“这花原本就是寻常菊花,只是培育的人掌握了特殊技法。就像用靛青浸泡莲子,种出来的荷花便染着幽幽青色;用墨反复揉擦玉簪的根,开出来的花就带着神秘的黑色。想必这‘黄金印’也是用了什么特殊法子,一旦离开了原来的培育环境,便渐渐恢复本性了。”
这些奇花异草的故事,恰似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对大自然奥秘的无尽遐想。每一株植物背后,或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奇妙故事,等待着有心人去探寻、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