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能吞噬掉所有声音的死寂,在无双说完最后一个字后,笼罩了整个房间。
季微语只是缓缓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那个盛着阿月断指的木盒,轻轻盖上。
她扶着怀中抖如筛糠的顾言欢,那具柔软的身体正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断抽搐,细碎的呜咽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这副脆弱,无助,纯粹模样,真实得找不出一丝破绽。
“将此物……封存。”季微语的声音淬着冰,带着彻骨的杀意,“任何人,不得再看。”
“是。”无双接过木盒,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将这木盒捏碎的冲动。
房间里只剩下季微语和还在她怀里颤抖的顾言欢。
季微语轻轻拍着她的背,迅速在脑海中构筑着应对之策。“我会派人去查探阿月被关押的地点,同时……”
“不!”
顾言欢从她怀里抬起头,她死死地抓住季微语的衣袖,
“不能再等了!他们是坏人,等十天,阿月就没命了!我们,不能再等!”
“胡闹!”季微语眉心紧锁,冷声呵斥,“你以为这是市集买卖吗?这是北戎的阴谋,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
“可他们要‘诚意’啊!”顾言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思路却异常“清晰”,
“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大大的‘诚意’!让他们以为我们真的怕了,真的被拿捏住了!这样……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我们才有机会……才有机会把阿月抢回来!”
她的话语天真得近乎愚蠢,完全是一个被吓坏了的人,在绝望中提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季微语眼中有些不耐与失望,她抽回自己的衣袖,声音冷了几分:“你什么都不懂,别管了。我会想办法。”
说完,她便要起身。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只手再次,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季微语回头,正对上一双被泪水洗过的、清澈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惊惶,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脆弱和执拗。
顾言欢看着她,声音颤抖,却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季微语的心上。
“季微语……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她的声音顿了顿,问出了那个最致命的问题。
“当初……当初你是不是也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家人……却无能为力?”
那句话,如同一把利刃,剖开了季微语重生以来用冷漠和仇恨筑起的厚厚铠甲,直直刺入那颗血淋淋的心脏!
前世的无力感,满门被屠的血色天空,跪在仇人脚下苟延残喘的屈辱……所有她拼命想要摆脱的梦魇,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失忆”的顾言欢,用最天真、也最残忍的方式,血淋淋地揭开!
她看着顾言欢那张泪痕未干的脸,那双眼睛里映照出的,分明是前世那个无助到绝望的自己!
是啊,谨慎又如何?谋划又如何?前世的她,步步为营,最终换来的却是满盘皆输!
一种疯狂的的念头,第一次压倒了她的理智。
或许……有时候,最疯狂的棋,才是唯一的活路!
季微语深吸一口气,她反手握住顾言欢的手,力道之大,让顾言欢都感到了疼痛。
“好。”
季微语只说了一个字,眼神却已经彻底变了。
“就用你的法子,示敌以弱。”
无双恰好在此时返回,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
季微语却没有看她,只是死死盯着顾言欢,仿佛在看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但要让他们彻底相信我们的‘诚意’,还需要一样东西……一样能让拓跋宏都为之心动的‘礼物’。”
“是什么?”无双下意识地问道。
季微语几乎要吐出“兵符”二字,但话到嘴边,她没说出口。
不,兵符不够。那只会让拓跋宏贪婪,却不会让他完全放下戒备。
要送,就送一份让他无法拒绝,且自以为能完全掌控的“大礼”!
季微语的视线重新落回到顾言欢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要……‘绑架’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