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云州城西。
风从荒原上刮过,扑在伏兵冰冷的铁甲上。星光稀薄,仅能勉强勾勒出远处山脊扭曲的轮廓。
山坡的暗影中,一名年轻的弩手不小心让箭头擦过盔甲,发出一声极轻的“嚓”音。
高地上,城主卫坚对身边的顾成谄媚地低语,
“殿下,您瞧,三千神射手,箭矢上都喂了‘见血封喉’的毒。别说三千人,就是三万,一个也别想活着冲过去!”
顾成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投向远方的黑暗
“卫城主,一盘必胜的棋,无需反复确认。”
话音未落,一声号角自黑暗中响起。
来了!
卫坚肥胖的脸上肌肉一紧。
一条由火把组成的长龙出现,呐喊声撕裂夜空,直扑西门粮仓。为首的李信一马当先,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年轻将士的脸庞,
“弟兄们,此战,为小姐,为季家!抚恤加三等!随我……杀!”
“放箭!”
“咻咻咻——!”
第一波箭雨落下,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
箭矢穿透皮甲的闷响、骨骼断裂的脆响、战马中箭后濒死的长嘶。
火把成片地熄灭,在地上滋啦作响,冒着青烟。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焦糊味,瞬间盖过了泥土和枯草的气息。
“哈哈哈!殿下!您看!”卫坚兴奋地跺着脚,用力拍打着身边亲信的肩膀,狂笑道,“什么狗屁北境精锐!在咱们的毒箭下,就是一群土鸡瓦狗!”
亲信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却依旧恭敬地低着头。
顾成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然而一刻钟前,云州,南城门。
王政提着灯笼,独自走向城门。赵康手按刀柄,领着百名亲兵。
“王将军。”
王政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摸出那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屈指一弹铜钱落在两人之间的石板上。
赵康缓缓蹲下,伸出将铜钱翻了过来。那个微小的“远”字。
他闭上眼沉思许久。他转身决绝得对身后的亲兵下令:
“动手!开城门!迎北境军!”
季微语坐于案前,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烛火。帐外隐约的喊杀声,似乎与她无关。
一名亲卫疾步入内,单膝跪地,激动报道:“小姐!南门已破!张赫将军……已率主力入城!”
季微语没有立刻回应。她拿起桌上的银剪,悬在跳动的灯芯之上,停顿了片刻。烛火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映出一簇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灯芯被干脆利落地剪断,火光骤然一亮,驱散了帐内更多的阴影。
她放下剪刀,白皙的指尖在冰冷的桌案上轻轻划过,才淡淡问道:
“西门的‘鱼儿’,该醒了。”
“主……主上!”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山坡,头盔歪斜,脸上沾着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污迹,“南……南门……守军叛变!城门开了!季家军的主力……已杀进城了!”
卫坚脸上的狂喜凝固成惊骇,肥胖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差点摔倒。
顾成骤然僵住。
他猛地转头,望向南门方向。
火烧粮草是计,奇袭西门是计,连那个内应“鱼”传回的情报,都是季微语故意喂给他的计!那个被他轻视的“一介女流”,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极致的羞辱感,比战败本身更让他愤怒。
“季……微……语……”
就在这一刻,被卫坚死死抓住的亲信,眼中难掩杀意。
他顺着卫坚的力道,身体看似被动地向前一靠。袖中一柄淬着幽蓝剧毒的匕首,无声地滑入掌心,对准了卫坚毫无防备的后心,用力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