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语没有看他,擦拭佩剑的动作也未停下,只是冷冷地问:“火是从哪里先烧起来的?”
“是……是西侧的第三号粮仓,那里堆的都是干草和豆料,一点就着……”
“巡夜的岗哨呢?”
“都……都死了,喉咙被割开,没来得及出声。”
“起来吧。”季微语终于放下佩剑,剑锋与剑鞘发出一声轻微的“噌”响,让李信浑身一颤。
“火烧得这么专业,罪不在你一人。本将信你忠心,现在,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不要?”
李信猛地抬头,“末将愿为将军做任何事!”
季微语指着地图:“三日后,大军佯攻云州北门,动静越大越好。你则亲率一支三千人的精锐,趁夜从这条小路,奇袭西门粮仓,断其后路。记住,此事做成了,你无过有功;做不成……”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比刀锋更冷。
李信重重叩首,额头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末将万死不辞!”
“去吧,挑你最信得过的人。”
李信走后不久,负责营地巡防的张赫被带了进来。他此刻双眼通红,一进门就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甲,恨声道:“小姐,不必多言!巡防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是我张赫无能!您把我绑到辕门外,砍了脑袋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季微语换了一副面孔,语气中带着疲惫与倚重:“张将军,现在是砍你脑袋的时候吗?我把你砍了,谁来替我守这几万人的大营?巡防疏漏,你我有责,但追责是之后的事。现在,我要你替我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站起身,拍了拍张赫的肩膀:“我欲亲率主力,趁夜从东侧悬崖下的密道奇袭。你,替我镇守大营,务必制造出大军仍在休整的假象,把火灾的影响压到最低,稳住后方。这个比冲锋陷阵更难,你敢不敢接?”
张赫听闻自己仍被委以重任,激动含泪,抱拳声如洪:“将军放心!大营在,我张赫便在!谁敢再闹事,我拧下他的脑袋!”
最后进来的是负责后勤调度的王政。他一进来,没有请罪,而是先递上了一卷羊皮纸,沉声道:“将军,这是清点后的损失,以及我们剩余粮草还能支撑的天数。情况……很不乐观。”
季微语看着他,神情变得凝重,甚至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茶:“王将军,坐。”
王政坐下,看着眼前的少女,仿佛看到了当年季大将军的影子。
“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复杂。”季微语的声音压得极低,“火,只是一个引子。敌人在逼我们,也在试探我们。我不能让他们如愿。”
她指着地图上云州城内的一个标记:“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一件只有你能做的事。你率一百死士,不必参战,潜入云州,找到这个地址,策反城门校尉赵康。告诉他,故人之女,前来履约。”
王政手里的茶杯都晃了一下:“赵康……他是大将军当年布下的……”
“对,一枚已经沉寂了十年的暗棋。”
“父亲说,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若能成功,我们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政缓缓起身,不再是下属对上级的姿态,而是带着一种托付般的郑重,深深一揖:“小姐运筹帷幄,深得大将军真传。末将……万死不辞!”
两日后,云州城主府。
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城主卫坚正与顾成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哈哈哈,顾大皇子,您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啊!”卫坚满面红光,举杯大笑道,“那季微语被一场大火烧得焦头烂额,如今在营中整整两日,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顾成晃动着手中的夜光杯,轻蔑的笑道:“卫城主言重了。不过是一介女流,仗着父亲的余荫罢了,能有多大格局。”
话音刚落,一名心腹亲信快步而入,躬身呈上一个蜡丸。
“主上,‘鱼’传回来的消息。”
卫坚接过捏碎蜡丸,展开里面的纸条,只扫了一眼,便将纸条递给顾成。
“季氏欲三日后佯攻北门,实以三千精锐奇袭西门粮仓。”
他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
“西门粮仓……”
“卫城主,在西门备好厚礼,本王要让她……有来无回。”
卫坚兴奋地一拍大腿:“好!我这就去安排!定让季家军全军覆没!”
顾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