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了北境军营死寂的宁静。
“走水了——!粮草营走水了!!”
冲天的火光几乎将半边夜空染成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士兵惊惶的呼喊声,以及一种诡异的混合气味——焦臭中夹杂着谷物被烤熟香甜。
无数士兵衣衫不整地从营帐中冲出,脸上写满了从睡梦中被强行拽出的茫然与惊恐。有人提着空桶奔向水源,有人在原地打转,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片要吞噬一切的火海。
混乱中,一个名叫小六的年轻士兵提着两个早已空空如也的水桶,从火场边缘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他年仅十五,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火光映照下,他被熏黑的脸上满是泪痕与鼻涕,一头撞进了中军帐前的亲卫队里。
“让开!我要见小姐!”他被人高马大的亲卫拦下,急得带着哭腔大喊,“小姐!快去看看吧!我们的粮草…………快烧光了!”
帐帘被一只素手掀开,季微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素白外袍,领口微敞,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惊起。火光将她清瘦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也映亮了她紧紧攥住帐帘手。
与周围所有人的惊惶失措不同,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甚至没有望向那片熊熊燃烧的火海,而是一寸寸扫过火光下每一张奔走、呼号、或是呆立的脸。
小六被她那目光看得一窒,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将军!火势太猛,弟兄们扑不进去!烧了……烧了近三成了!”一名亲卫队长快步上前,声音嘶哑地禀报,他的眉毛都被燎掉了一半。
季微语终于收回目光,那攥紧的右手也缓缓松开。
“火起得太快,烧得太巧。传令下去,封锁整个营地,许进不许出,一只鸟都不许飞出去。有擅离职守或制造混乱者,立斩不赦!”
她顿了顿,转向那个叫小六的年轻士兵,目光柔和了一瞬:“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小姐,小的叫……小六。”
“好,小六,”
“现在,你立刻去传李信、张赫、王政三位将军,让他们一刻钟内来我帐中议事。记住,分开去请,告诉他们,不要在路上碰面,更不要与任何人交谈。这是将令,明白吗?”
“明……明白了!” 小六被她话语中的力量震慑,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领了命令,连滚带爬地冲入了夜色之中。
一刻钟后,中军大帐内。
帐外是喧嚣的人声与火光,帐内却只有一灯如豆。季微语正襟危坐,手中拿着一块洁白的软布,正一遍遍擦拭着她的佩剑“清霜”。
块洁白的软布,正一遍遍擦拭着她的佩剑“清霜”。
第一个进来的是负责粮草押运的李信。他一进帐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几乎是五体投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末将……末将失职!粮草在末将眼皮子底下被烧,末将罪该万死!请将军……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