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卷起残叶,拍打在窗格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顾言欢立于窗前,一身玄黑劲装,衬得面容冷肃。她眸光沉沉,望向大皇子府邸的方向。
“杜婉婷……”她低语,指尖轻点腰间剑柄。若真是此女,三皇兄的死,便直指大皇兄。这潭浑水,深不见底。而季家庄外那另一拨人,又是何方神圣?
“无双。”
“属下在!”无双自暗处应声,单膝跪地。
“备车,去大皇子府。”顾言欢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无双微愕,这个时辰?但她未多问:“是!殿下,可需加派人手?”
顾言欢摆手:“不必。让金鸾阁的清弦随行,本宫要听曲儿。”
无双心中更添几分诧异,去大皇子府听曲?二殿下这几日行事,愈发难测。她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辆不起眼的乌木马车驶出二皇女府。清弦抱着琴,安静坐在顾言欢对面。
车内灯火昏暗。清弦垂眸,却能感受到对面之人散发的无形压力。这位二皇女,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马车至大皇子府。
侍卫见是二皇女仪仗,慌忙通禀。
大皇子顾成亲自迎出,依旧是月白锦袍,笑容温煦:“二皇妹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
顾言欢未下马车,仅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淡淡扫过他,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与不耐:“皇兄,本宫今夜无聊得紧,闻你府上有佳酿,特来叨扰。顺道,让你那杜侧妃,出来舞一曲给本宫瞧瞧,解个闷儿。”
这话出口,顾成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他语气却依旧平和:“皇妹雅兴,为兄自当奉陪。只是婉婷她……今日略感不适,怕是……”
“不适?”顾言欢轻嗤一声,自马车上款步而下,手中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是身子不适,还是不敢在本宫面前献舞?莫不是皇兄觉得,本宫的面子,还请不动你区区一个侧妃?”
她径直走向府内,就如这是她自己的府邸一般,在大堂主位随意坐下,姿态张扬。
顾成眼底寒光微闪,面上却露出苦笑,跟了进去:“皇妹言重了。既然皇妹想看,婉婷岂敢推辞?来人,去请杜侧妃。”
他心中暗忖,顾言欢今夜发的是什么疯?
未几,杜婉婷袅袅娜娜而来。
一身淡粉罗裙,外罩雪白狐裘,更显身姿纤弱,楚楚动人。她款款行至堂中,盈盈下拜:“妾参见二皇女殿下,参见王爷。”声音柔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病弱。
顾言欢抬了抬下巴,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讥诮道:“杜侧妃,本宫听闻你舞姿冠绝京华,今日便让本宫开开眼。清弦,奏乐。”
清弦默默走到一旁,素手抚琴,琴音泠泠而出。
杜婉婷脸色微白,求助般望向顾成。
顾成对她递了个眼色,转向顾言欢,笑道:“皇妹,婉婷她确实……”
“本宫就要现在看。”顾言欢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马鞭“啪”地一声轻甩在身旁的案几上,“还是说,杜侧妃这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跳不得给本宫看?”
杜婉婷娇躯微颤,眼圈泛红,泫然欲泣:“殿下息怒,是妾蒲柳之姿,恐污了殿下尊眼。既殿下有令,妾身遵命便是。”
说罢,她褪下狐裘,露出舞衣。随着琴音,翩然起舞。
舞姿确实曼妙,腰肢款摆,眼波流转,将一个娇媚女子的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顾言欢支颐看着,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击,她在观察,杜婉婷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呼吸的起伏。
一曲舞罢,杜婉婷额角渗出薄汗,气息微促,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病态。
“妾身献丑,请殿下恕罪。”
顾言欢未语,堂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舞尚可观。”
“只是,本宫听闻杜侧妃对南疆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颇有心得?比如那些能勾魂摄魄的香料,侧妃可有收藏?”
顾言欢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殿下说笑了。妾近日偶染微恙,已许久未曾沾染香料。南疆之物,更是知之甚少。”
杜婉婷以袖掩口,轻轻咳了两声,更显柔弱。
“也罢,本宫今日兴致已尽。皇兄府上的酒,下次再来讨扰。”
言罢,顾言欢转身便走。
“恭送二皇妹。”
顾成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目送顾言欢离去。
直至顾言欢的身影消失,顾成面上一片阴沉。
“王爷……”杜婉婷声音带着后怕的轻颤。
顾成扶起她,“她今日是冲着你来的。南疆……她是如何知道?”
杜婉婷脸色煞白:“妾……妾亦不知。王爷,莫非是季微语那贱人……”
“季微语?一个阶下囚,能翻出什么浪花?哼,顾言欢这条疯狗,是越来越放肆了。”
顾成眯起眼,“你近来行事谨慎些,莫要被她抓住任何把柄。至于她……本王自有计较。”
杜婉婷垂首,柔顺应道:“是,妾身谨记。”
……
回程的马车上,顾言欢一言不发,面色比来时更冷。
“清弦。”顾言欢忽而出声。
“殿下吩咐。”
“你以为,杜婉婷此人如何?”
清弦略作沉吟,道:“杜侧妃……舞姿出众,心思亦巧,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女子。”
“心思巧?我看是心机深沉。再好的戏子,演得久了,也总会露出破绽。”
“殿下,”清弦犹豫片刻,轻声道,“恕奴婢多言,今日殿下与往日……似有不同。”
顾言欢转眸看她,凤目中带着一丝玩味:“哦?有何不同?”
清弦迎上她的目光,平静道:“往昔殿下,喜怒形于色,虽骄纵,却也率直。今日殿下……更似一柄藏锋宝刃,深沉难测,令人敬畏。”
顾言欢闻言,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这清弦,倒是个妙人。
“是么?”她淡笑,“人,总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