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惊惶
实验室的遮光帘被风掀开一角,正午的阳光像金箭一样射进来,落在操作台的金属边缘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原本正蹲在角落摆弄那只青花瓷瓶,见光的瞬间突然瑟缩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后退,后背狠狠撞在墙上。灰绿色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惊恐,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你害怕光吗?”我连忙跑过去拉上遮光帘,实验室重新陷入柔和的阴影里。他这才慢慢放下手,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还带着未散的惊惧。
是了,他死在阴暗的地牢里,又在棺材里待了那么久,或许对强光有本能的排斥。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不怕了,光没了。”我蹲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以后我都把帘子拉好,不让光吓着你。”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呼吸还带着颤抖。新换的身体体温比以前高些,贴着我的皮肤,传来温热的触感。
下午清理实验室角落时,我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玻璃罐,里面养着的玉米蛇受惊般窜了出来,在地上蜿蜒游走。我刚想伸手去抓,他突然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扑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腰,把我往身后拽。
“嘶——”他喉咙里发出尖锐的气音,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蛇,灰绿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线,浑身都在发抖。
“你也害怕蛇啊?”我又惊又笑,连忙反手抱住他,“别怕,只是小蛇,不咬人的。”
那蛇大概有两米长,确实比一般的宠物蛇大些,可在我眼里不过是实验用的标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你小心点,它真的比我小臂还粗呢。”我一边安抚他,一边用镊子夹住蛇的七寸,把它放回罐子里盖好。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些,却还是紧紧攥着我的衣角,不肯松手。
看来他以前被蛇吓到过?魔法界的蛇类总是和黑魔法脱不了关系,或许他在战争中留下了阴影。
“好了,关起来了,出不来了。”我举起玻璃罐给他看,“以后不养了,明天就把它处理掉。”
他盯着罐子看了半天,确认蛇不会跑出来,才慢慢松开我的衣角,却还是往我身边靠了靠,像在寻求保护。
傍晚给他喂食时,他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蛇,突然扑过来抱住我。新身体高大,他这一下扑得又急又猛,我没站稳,被他按在地上,后背磕在实验台的棱角上,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别扑我,好疼哦。”我拍着他的背,“你现在比我高小半个头呢,再这么扑,我骨头都要被你撞断了。”
他立刻松开些力道,却还是不肯起来,只是趴在我身上,用脸颊蹭我的脖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在道歉。
“知道错了就好。”我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下次要抱就轻轻的,听见没?”
他乖乖地点头,在我颈窝里蹭了蹭,像只温顺的大型犬。
窗外的月光透过遮光帘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被他沉甸甸地压着,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再强大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原来他也会像个孩子一样,在受惊时只想扑进我怀里寻求庇护。
这些细碎的、鲜活的反应,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证明——他在慢慢“活”过来。
“以后怕什么就告诉我,”我轻声说,指尖划过他的脊椎,那里有我亲手缝合的痕迹,“我会保护你的。”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黑暗里,我仿佛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像在回应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