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站在洛宁城破庙的房梁上,月光透过残瓦漏下,在他掌心投出一片银斑。
怀里的信笺被体温焐得发烫,父亲的字迹像一根细针,正一下下挑动他二十年未愈的旧伤——\"真正的敌人在右相府\"。
他望着远处渐起的晨雾,喉结动了动,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钲边缘。
这柄祖传更夫铜钲里藏着淬毒短刃,此刻他却将它塞进贴身甲衣的夹层,金属与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极了当年灭门夜房梁上的老鼠。
\"右相府的机关连六扇门都摸不透。\"柳姑娘的声音突然从房檐下传来。
方仁杰垂眸,就见那抹月白身影正蹲在瓦垄间,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东侧排水渠是新挖的,前日给二夫人送燕窝的小厨房走漏了嘴——\"她抛上来个油纸包,方仁杰接住时闻到淡淡艾草香,\"路线图浸了避味草汁,能混过看门犬的鼻子。\"
柳姑娘的身影如夜鸟般掠向巷口,方仁杰展开油纸,泛黄的丝帛上用朱砂标着弯弯曲曲的路线。
他把铜钲往甲衣里又按了按,指尖触到甲片凸起的纹路——这是昨日在铁匠铺特意加的,防止右相府的机关探测器扫到金属。
更鼓声从街角传来,他数到第三声,突然矮身跃进阴影里。
\"叮——\"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方仁杰脚步微顿。
半透明的选项浮现在眼前:【直取书房】【先查账房】【伪装仆役混入】。
他盯着\"账房\"二字,喉间溢出低笑——右相要销毁文书,最手忙脚乱的定是账房,未烧尽的残页往往比完好的更藏秘密。
指尖虚点\"先查账房\",系统蓝光闪过的刹那,他已猫腰钻进了排水渠。
腐水漫过脚面时,方仁杰皱了皱眉。
柳姑娘说的\"新挖\"果然不假,渠壁的青砖还带着湿泥,霉味里混着淡淡石灰气。
他屏住呼吸往上爬,耳尖突然捕捉到细碎脚步声——两个穿青布短打的管事正站在账房外,灯笼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老爷昨儿夜里发了火,说所有往来文书都得烧干净。\"胖管事抹了把汗,\"我瞧着那堆账本里有带血印的,莫不是......\"
\"闭嘴!\"瘦管事猛踹了脚门墩,\"你活腻了?
没听见前儿西院的老张头怎么死的?\"
方仁杰贴在墙根,指节轻轻叩了叩腰间。
九音断魂指的劲气顺着指尖渗出,他对着窗纸最薄处轻点三下——\"噗\"的一声,屋内烛台应声而落,火星子溅在账册上,腾起一缕黑烟。
\"着火了!\"胖管事尖叫着撞开门,瘦管事跟着扑进去,两人手忙脚乱地用衣襟扑火。
方仁杰趁机翻窗而入,腐水浸透的鞋袜在青砖上印出湿痕,他却连看都没看,目光直锁向炭盆里未燃尽的纸灰。
半张染血的密函残页粘在炭盆边缘,方仁杰捏着帕子将它捡起。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纸上,\"幽冥七令\"四个墨字刺得他瞳孔微缩,再往下看,\"血衣书院案\"的字迹虽被烧去半角,他却认得分明——那是三年前他亲手破的案子,当时只道是江湖仇杀,原来早有朝堂影子。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带密函离开】【继续搜查】【用火药焚毁账本】。
方仁杰望着炭盆里还在冒烟的纸灰,忽然笑了。
他把密函残页塞进舌下(这是神判门传下的藏物法,除非割舌否则取不走),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那是柳姑娘给的迷香,撒在账册堆里时,他听见外间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绕过还在抽搐的两个管事,方仁杰贴着廊柱往书房挪。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他借着阴影摸到侧墙,指尖刚触到那幅山水画的边缘,就觉出不对——画轴的木榫没有积灰,显然常被移动。
他屏息推了推画框,\"咔\"的机括声里,整面墙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一截向下的石阶。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方仁杰摸出火折子。
微光里,他看见石阶尽头有扇青铜门,门侧整整齐齐码着一排铁盒,最上面那个的封条上,\"神判门\"三个朱砂字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他的短刃从铜钲里滑出半寸,映着铁盒上另一个标签——\"六扇门\"。
更鼓声从头顶传来,这一次,方仁杰听见的不是报时,而是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父亲将他塞进地窖时说的话:\"阿杰,记住,真相从来不在火里,在火后的灰烬里。\"
他踩着石阶往下走,短刃在掌心压出红痕。
青铜门后传来若有若无的滴水声,混着铁盒上封条被潮气浸得发软的\"沙沙\"声——这一局,他等了二十年。
青铜门闭合的闷响在密室里荡起回音,方仁杰的短刃\"当啷\"坠地——他的手指正死死抠住《灭门实录》的封皮,羊皮纸被指甲犁出五道血痕。
月光从头顶透气孔漏下,照在\"右相李敬棠\"五个墨字上,像把淬毒的刀扎进他眼底。
\"原来...原来当年围杀神判门的三千玄甲军,是右相以剿匪名义调的。\"他喉结滚动,书页在指缝间簌簌作响。
最后一页还粘着半片焦黑的衣角,正是母亲常穿的月白锦缎,\"连奶娘被灭口的细节都记着...好个右相,连灭门都要留档立证。\"
\"咔嗒!\"
头顶传来机括转动声,方仁杰猛地抬头——方才进来的石门正缓缓闭合,石缝里渗出森冷的风,夹着金属摩擦的尖啸。
他反手将《灭门实录》塞进胸甲夹层,短刃重新滑入掌心时,四壁突然弹出寸许长的淬毒钢针,在石壁上撞出密集的\"叮叮\"声。
\"判案空间,启!\"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密室在淡蓝色光雾中展开三维投影,钢针轨迹化作红色射线,在空气里划出死亡的网。
铜钲被他抛向空中,震出嗡嗡低鸣——这祖传器物能放大声波反射,此刻正将钢针破空声转化为光雾里的金色波纹。
\"左三步,旋身!\"他踩着波纹间隙突进,钢针擦着后颈划过,在墙上钉出一片银亮的星子。
当最后一道波纹指向墙角砖缝时,他屈指弹飞短刃,\"叮\"地敲在砖心——暗门应声而开,霉味混着腐草气扑面而来。
可刚跨进暗门,一阵眩晕突然袭来。
方仁杰扶着墙站稳,眼前却浮现出二十年前的画面:火舌舔着雕花木梁,父亲被玄甲军刺穿胸口,血珠顺着刀尖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与《灭门实录》里相同的形状。\"阿杰快走!\"父亲的声音混着烈焰轰鸣,\"别信...别信...\"
\"幻象!\"他咬破嘴唇,剧痛却没能驱散画面。
母亲的尸体从二楼坠落,奶娘的头颅滚到脚边,瞳孔里还映着方仁杰躲在地窖的身影。
钢针破空声突然变作当年玄甲军的喊杀声,方仁杰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九音断魂指的劲气在经脉里乱窜,险些走火入魔。
\"九判诀,镇!\"他暴喝一声,强行运转家传心法。
丹田处升起一缕暖光,像把钝刀剖开混沌,父亲的血脸逐渐模糊,玄甲军的喊杀声被钢针破空声取代。
当幻象彻底消散时,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在肉里刻出月牙形的血痕。
暗门尽头是条狭窄甬道,方仁杰扶着墙往上爬,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
当头顶传来更夫打五更的梆子声时,他猛地推开一块松动的青石板,月光劈头盖脸砸下来——竟是右相府后园的假山洞。
他翻出洞口时,正撞进一团月白身影。
\"走!\"柳姑娘拽着他的手腕就跑,发间银铃碎成一片,\"方才密室异动引了护院,我在马厩点了火,能拖延半柱香。\"她的绣鞋碾过满地落花,腰间的匕首鞘撞在方仁杰甲衣上,\"你身上有血味?\"
\"是幻象里的。\"方仁杰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脸上全是冷汗。
两人掠过演武场时,他突然顿住脚步——体内真气像煮沸的药汁,在奇经八脉里横冲直撞,连指尖都在发烫。
\"叮——\"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宿主心境突破极限,武师境巅峰已至。
是否选择:1.闭关疗伤 2.返回北境 3.直闯右相寝房?\"
方仁杰望着远处右相府的飞檐,喉间泛起血腥气。
他摸了摸胸甲下的《灭门实录》,又看了看柳姑娘紧绷的后背——她的发梢沾着马厩的草屑,显然为了引开护院拼尽全力。\"选1。\"他对着空气道,\"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还有,治治这手抖的毛病。\"他摊开手,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不知是因为幻象,还是终于触到真相的狂喜。
柳姑娘带他上了城墙,晨雾正从护城河上漫起。
方仁杰靠在女墙后喘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木屐踩过青砖的声响。
他迅速转身,短刃已滑出半寸——却见沈管家拄着龙头拐杖,站在五步外,袖中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笺。
\"方小友。\"老管家的声音像浸了水的古钟,\"你父亲当年,也是在京城郊外的玄真观突破武宗境。\"他将信笺放在城垛上,转身时衣摆扫过方仁杰的甲片,\"那观里的石桌下,还埋着他当年留下的东西。\"
晨雾漫过沈管家的背影,方仁杰捡起信笺,上面只有七个字:\"玄真观后,石桌第三块。\"他望着柳姑娘牵来的青骓马,又看了看东方渐白的天色——玄真观的断壁残垣,此刻应该还凝着夜露,石桌下的秘密,正等着他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