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退休后的第三年,青瓦巷建起了一座小小的民俗博物馆。馆里最受欢迎的展品,是那串挂在玻璃柜里的铜风铃,旁边的播放器循环播放着一段经过修复的音频——1942年,苏曼姐妹在电台后院放风筝时的笑声,混着清脆的铃音。
“爷爷,为什么这风铃总在没人的时候自己响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脸问,她是苏晓的孙女,名叫苏念,名字里藏着“思念”的意思。
小张蹲下来,指着玻璃柜里的风铃:“因为里面住着两个爱唱歌的姐姐,她们在跟你打招呼呢。”
苏念歪着头听了会儿,突然拍手:“我听见了!她们在唱《茉莉花》!太奶奶教过我这首歌!”
小张的眼眶微微发热。苏晓说过,苏曼生前最爱唱《茉莉花》,妹妹后来把这首歌教给了后代,成了苏家的家训——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唱支歌就过去了。
博物馆闭馆前,管理员匆匆跑来:“张老,您快来看看,那串风铃不对劲!”
玻璃柜里的风铃正在剧烈晃动,铃舌上的珍珠发出红光,播放器里的笑声突然变调,混进指甲刮玻璃的锐响。更诡异的是,馆里所有关于电台的老照片,上面的人脸都在扭曲,嘴角咧开不正常的弧度。
“是有人在破坏。”小张盯着监控录像,画面里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曾在风铃前停留很久,口袋里露出半截黑色的线,“他想重新唤醒那些怨气。”
苏念突然指着玻璃柜的倒影,那里映着个模糊的白色轮廓,脖颈处的紫痕在红光里格外刺眼。“是太姑奶奶吗?她好像在哭。”
小张抓起桌上的朱砂,往玻璃柜上撒。红光遇到朱砂立刻暗淡,风铃的晃动变缓,播放器里的锐响渐渐被《茉莉花》的旋律取代。他看见白色轮廓在倒影里对着苏念点头,然后慢慢变淡,化作一缕青烟,钻进风铃的珍珠里。
“她在保护我们。”小张松了口气,“怨气最怕的,是后代的歌声。”
后来警察抓到了那个男人,是当年负责销毁电台旧设备的工人,因贪心偷藏了盘沾着磁粉的磁带,想用怨气报复曾辞退他的老板。磁带被没收时,里面传出极轻的叹息,像在说“别傻了”。
博物馆重新开馆那天,苏念站在风铃前唱《茉莉花》,歌声落时,所有老照片都恢复了正常,风铃上的珍珠闪着温润的光。管理员说,夜里值班时,总能听见馆里有轻轻的歌声,像两个女孩在合唱。
小张偶尔会去博物馆坐坐,坐在风铃旁的长椅上,听着播放器里的笑声,看阳光透过玻璃落在苏念的作业本上——她正在画一幅画,两个穿旗袍的女孩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在开满茉莉花的电台后院放风筝,风筝尾巴上拴着无数风铃,飞得比云还高。
画的角落写着:“太姑奶奶说,风会把歌声带到很远的地方,让想念的人都听见。”
风吹过博物馆的窗,风铃又响了,叮铃叮铃,像在应和。远处的青瓦巷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和《茉莉花》的合唱,混着拆迁后新建的幼儿园里的儿歌,温柔得像一床晒过太阳的棉被。
小张知道,故事还没结束。只要还有人记得,还有人唱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回响,就永远是温暖的,带着茉莉花的香,带着风铃的清响,带着近百年的思念,轻轻说:
“我们一直都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