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看着只剩一半的月亮,想起了自己这两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对着月亮问:“剑儿,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黑鱼儿,你在哪里?你也活着吗?你们过得好吗?我还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我早想去死了,又害怕被红恶魔抓去黑暗的冥界,呜呜呜……”
她正哭着,听见东边邻居的狗叫个不停。她急忙擦干眼泪,努力挤出笑容,跑到大门口等着。不一会黑牙酸那高大的身影走过墙角,出现在门前。小花说:“酸爷回来了。”
黑牙酸一声不吭,仿佛没听见,脚步也没有停留,一直伸着头往屋里走。
看见他的反应,小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她知道,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黑牙酸输钱了。他输了钱,必定会找她的麻烦,轻了打一巴掌,重了说不定会打上半天。有一次只让她好几天都下不了床。她尝试过逃跑,被巡逻的衙兵抓住送了回来,黑牙酸把她拴在屋里整整一个月。
此时她预感自己将会面临狂风暴雨,却不敢不跟着他往屋里走,要不然只会更惨。
黑牙酸瘫坐在椅子上,木然地看着屋顶。
小花赶紧倒一杯开水,说:“酸爷辛苦,先喝杯热水。我去看看缸里还有没有短谷,好给酸爷熬一碗热粥。”
她期望黑牙酸说,我吃过了。说完又等一会,黑牙酸还是不吭声,也没动一动。
她知道缸里早空了,她这一天也只喝几碗水,什么都没吃。她只能走向谷缸,掀开盖子再放下。捏着手指走回黑牙酸身边,说:“抱歉酸爷,我,我给你唱个曲吧?”
黑牙酸还是不吭声。
她只好唱:“天上下雨哗啦啦,地上有水洗娃娃,洗完男娃,洗女……”
小花越来越害怕,黑牙酸的表情毫无疑问是输钱了。她怕他的拳头,更怕他的大脚,此刻却希望他跳起来打自己一顿,打完也就结束了。他这样不吭声,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她唱完曲子,看黑牙酸还是不吭声,心想就这样吧!死就死吧。打定主意她就低头站在黑牙酸身边。又过十分钟,黑牙酸终于坐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半只烧鸡,递给小花。
小花不敢接,说:“酸爷吃吧!我不饿。”
“你跟了我两年,我没让你吃过一顿饱饭,是我对不起你。”
这话他经常说,刚把小花买回来,他一边喝酒,一边折腾人时就这样说。后来小花才知道,他的妻子嫁过来时,他们家多少还有些家业。他管家没多久,家业便被他输得干干净净,气死了母亲,气的妻子活不下去,跟着一个过路的商人跑了。
此时小花不但不敢接,还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黑牙酸说:“接着吃吧!这次说的是你。我把你给输了,等一会他们会来领你。”
小花只感觉天旋地转。她自己也说不清出现这样的症状是源于高兴,还是难过。她终于可以摆脱黑牙酸了,只是离开他以后,自己的日子会变好吗?她问:“输给谁了?”
“你先吃吧!这是我回来时,曾经跟我们家干活的伙计给我的。我没舍得吃,给你带回来了。我知道他,知道他……”黑牙酸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用袖子擦一下眼睛,努力半天才克制住心情,说,“我知道他在看我的笑话,我父亲病死了,叔叔开一间一模一样的店,生意都跑到他那里去了。等我长大时,我们家祖传的生意早关门了,我气不过,总想靠牌桌赢回来,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靠牌桌什么也赢不回来。”
小花还想问问他,把自己输给谁了。
有个声音在大门口喊:“黑牙酸,你怎么还没开始,围爷让我来领人。”
黑牙酸站起来,把烧鸡塞进小花手里,说:“你先等一会,让小花吃完饭。”
小花怎么吃得下,她把烧鸡放在桌子上,朝房屋门口挪挪。
黑牙酸说:“你不吃就跟他们走吧!”
小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出现转折,往后的日子有可能会好过一点,也有可能会更加悲惨。她无能为力,只能朝外走。
等靠近大门口,她看见除了刚刚说话的中年人,外边还有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
中年人直接把胳膊放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搂在怀里说:“黑牙酸啊黑牙酸,看看你把她糟蹋成啥样了。”
他说着,另一只手,早伸进了小花的衣服里。等走出北城门,中年人直接把小花摁在地上。
男孩说:“三叔,这样不好吧?”
“你别咋呼,等回到围子里,哪能轮到咱们。这丫头虽然瘦,多少还有点姿色。”
不一会中年人结束了,问年轻人:“你来不来?”
“你帮我看着点。”
这样的折磨,小花早已麻木,还感觉是月姥姥对自己和母亲看婶娘笑话的惩罚。
等穿好衣服,小花想要问问围子里都有什么。想想黑牙酸买自己那天,不过扛着自己,只是牵着自己。此刻还没到围子里,自己就这样了。那里说不定还不如黑牙酸家里,
后来她慢慢知道,围子是建在城市边缘的一大片建筑,围子的围,即是形容它四周建筑高耸,中间流水环绕,假山、凉亭、长廊遍布的格局。又是这片建筑主人的姓氏。此时她只是低着头,跟着两个畜牲一起走近两扇高大的木门。
中年人对着大门喊:“柱子开门,我们回来了。”
柱子先拉开大门上的小窗,看他们一眼说:“我道是谁,原来是球球。”
“啥球球,是你三爷。”
“嘿嘿嘿。”柱子笑着打开木门。看一眼小花说,“这就是烂牙酸的女人。”
“是啊!”
小花一边跟着他们往围子里边走,一边观察大门两旁楼房的高墙。这高墙让她想起掠匪的山寨,她预感这围子和山寨一样,走进这个门,这辈子恐怕再也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