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大楼灯火通明,宛如黑暗中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会议室里,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将外界的喧嚣与黑暗一并隔绝。电子白板上,林语彤的资料赫然占据着正中央的位置,每一个字符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姓名:林语彤
性别:女
年龄:22 岁
院校:江州大学心理学系大四
特征:性格安静、孤僻、思维敏锐,曾获市级心理推理竞赛一等奖
关联人:赵怀德(生前为其导师)
备注:已于 2 月 25 日深夜离开校园,制造自杀假象,极可能在实施计划性报复行为。
程望双手抱臂,神情凝重地站在最前方。他身后的墙上,一幅密密麻麻的人际关系图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案件的关键人物紧紧相连。图的中心是赵怀德,一条条线条从他身上如蛛丝般延伸出去,分别连接着林语彤、杨菲、学校人事处主任,以及一位匿名举报信可能源头的校内兼职保安……
“她不打算逃,而是在猎。”程望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精通心理学,就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猎手,深知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制造恐惧与引导他人行为。”
冯林微微蹙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她既是嫌疑人,也是被害人,这种身份的交织让她更加难以捉摸。”
“正因如此,她才危险。”程望转过头,目光如锋利的刀刃般扫过众人,“她不疯,甚至异常理性。但她对‘正义’的理解,已经完全脱离了法律框架。在她的世界里,不相信警方、学校、制度,只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使得她的行动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性。”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思考着程望的话,气氛愈发凝重。
副支队长刘超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开口道:“杨菲已经失联 72 小时了,我们至今无法定位她的位置。林语彤之前提及‘让过去接受审判’,依你们看,她还会针对其他人吗?”
“肯定会。”程望毫不犹豫地点头,示意助手翻页,“赵怀德的死亡是引发她一系列变化的导火索,而整个事件链的起点,就是那封匿名举报信。”
他指着大屏幕中一段模糊不清的监控录像,画面中,一名身穿黑色羽绒服、头戴帽子的男子,在夜色的掩护下,鬼鬼祟祟地来到校纪委的信件投递箱前。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路灯洒下几缕昏黄的光,将男子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诡异。只见他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将一封信塞入投递箱,随后匆匆离去。
“这段录像是校门外的监控拍下的。送信人十分狡猾,刻意避开了清晰的镜头。”程望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大屏幕,手指着画面中男子模糊的侧脸,“但我们的技术人员并没有放弃,他们通过先进的侧脸分析系统,对男子的面部轮廓、五官比例等特征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分析。同时,利用步态识别系统,对他走路的姿势、步伐频率、步幅大小等进行了全方位的比对。经过无数次的筛选和排查,最终锁定了两名高度相似的人选。”
随着程望的讲述,屏幕上出现了两人的资料,其中一个名字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默然了几秒:
——陈建军,江州大学后勤部夜班保安,现年 49 岁,曾为赵怀德工作的小学同窗,两人有一定私交。举报信投递后三天,他突然调岗,从原本的夜班保安调至仓库管理员,工作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且,在一年后,他更是突然辞职,离开了江州,从此下落不明。
“他才是林语彤心中最大的目标。”程望缓缓道,语气中透着一种笃定,“举报信是否真实,内容是否查实,她未必知道。但以她的性格和能力,一定会深入调查赵怀德当年遭遇调查的前因后果。她是个聪明人,懂得追溯事件的源头。陈建军与赵怀德的关系非同一般,举报信又在他调岗辞职前出现,这一系列的巧合绝不是偶然。”
“但他已经‘消失’了。”冯林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无奈,“我们翻遍了本地户籍系统,查遍了所有可能的居住记录,却没查出他近三年的任何居住变动。就好像这个人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程望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走到另一块展板前,上面是他们根据现有线索绘制的林语彤“轨迹假设图”。这并非她的实际行动路线,而是基于她的专业背景和行为逻辑,推测出她可能模仿的行为路径——以“逃亡”之名完成“复仇”布局。
“她是心理学专业的尖子生,她不会选择简单粗暴的暴力方式解决问题。”程望指着图示中红线的交叉点,眼神中透露出对林语彤行为逻辑的洞察,“她会精心制造一种心理控制的剧本,利用目标内心的恐惧和愧疚,让他们在无形的压力下自我崩溃。这就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她,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导演。”
冯林先是一愣,随即猛然意识到:“你是说——她不会直接动手,而是……让目标自己走向毁灭?”
“如果杨菲今晚出现在天桥边,脚下是五层楼的空旷,周围是循环播放的赵怀德昔日课堂录音和她当年对赵怀德的批评声音……你猜她是否会跳?”程望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在描绘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
瞬间,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
“她这是……策动心理崩塌式自裁?”刘超惊骇地问,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程望缓缓点头,面色凝重:“是的。她要每一个她认为‘杀死’赵怀德的人,在心理上经历一次死亡。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实现她所谓的‘正义’。”
……
与此同时。
城市的另一侧,杨菲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封闭的小屋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一台小型音响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她的手脚并没有被捆绑,但一种无形的恐惧却紧紧地束缚着她。她挣扎着起身,却发现门窗都被锁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打开。四面墙被黑布严严实实地覆盖着,让整个房间显得格外压抑,仿佛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角落里,那台小型音响正在反复播放一段录音。
“杨老师,您愿意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声音是赵怀德的,温和、迟疑、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疲惫。那是他曾在学院内部会议上录制的自述,一次平反前夕的备课讲话录音。
杨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血色。她当然记得这段话,那天她曾站在门外偷听,那时的她,心中还怀着一丝对赵怀德的怀疑。而如今,在这黑暗的房间里,这声音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刀,一下一下地刺痛着她的神经。
屋内的温度并不高,可杨菲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蒸笼之中,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她的衣领。她惊恐地环顾四周,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这时,她看见桌上放着一面镜子和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一句话:
“请你告诉镜子里的自己:你有没有亲手杀死一个好人?”
杨菲颤抖着双手,缓缓拿起那封信。她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膛。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林语彤的“杰作”,是对她的“审判”。她不敢打开信,却又无法抗拒内心的好奇和恐惧。终于,她鼓起勇气,缓缓撕开信封……
……
回到局里。
程望和他的团队经过一番紧张而细致的排查,终于锁定了一处林语彤可能藏匿的“心理剧场”:郊区一处废弃的精神康复站。
这座废弃的精神康复站,曾经是市属单位,承载着无数患者的痛苦与希望。然而,由于经费问题,它逐渐荒废,如今已成为一片死寂之地。这里的产权归属至今未明,周边的监控设备也早已失效,仿佛被时间遗忘在了角落。
“她很可能在那里布置‘舞台’。”程望低声道,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警惕,“从林语彤的行为逻辑来看,这种废弃且鲜有人至的地方,最符合她的要求。这里就像一个天然的‘剧场’,她可以在这里随心所欲地导演她的‘道德审判剧’。而且,这里远离市区,不容易被发现,方便她实施计划。我们之前排查了其他一些可能的地点,要么太显眼,要么不符合她所需的环境条件,所以综合判断,这里的可能性最大。”
“行动?”冯林问道,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配枪,眼神中透露出对即将到来行动的紧张和期待。
程望果断地点点头:“立即出发。我们不确定她是否在场,但必须把杨菲活着带回来。这不仅关系到杨菲的生命安全,也关系到能否阻止林语彤的下一步行动。我们不能再让她的计划得逞,必须在她酿成更大的悲剧之前,将她绳之以法。”
……
一小时后,特警与刑侦队如神兵天降,在深夜十一点突入那座废弃的院落。
浓重的灰尘与腐烂味扑面而来,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衰败与荒芜。月光透过破败的屋顶和墙壁的缝隙,洒下一道道惨白的光线,将院子里的一切都映照得影影绰绰,宛如一幅阴森的画卷。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队员们轻微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吸声。
程望带队小心翼翼地进入最内侧的封闭屋。他的手紧紧握住门把手,心中默默祈祷着杨菲还安然无恙。
“三、二、一!”随着一声令下,程望猛地推门而入。
一束强光照亮了角落,只见杨菲正坐在地上,紧紧抱住膝盖,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
程望急忙俯身检查,发现她并无明显外伤,但精神状态已近崩溃边缘。她的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像是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
“她刚离开不久。”一名特警检查完门锁后汇报,“电源是临时接入的,设备设置了倒计时开关,她想让这段‘心理囚笼’自动完成惩罚。”
“可惜,她还是错了。”程望冷冷一笑,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无奈,“不是每个人都能撑住镜子里的良知。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她继续错下去。”
他缓缓站起身,扫视屋内。屋内一片狼藉,各种设备杂乱地摆放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墙角,放着一支无人机,旁边是调频设备和一本手写的操作手册,上面一行字格外醒目:
“我不杀人。我只是让他们看见自己杀过谁。”
程望握紧手中的字条,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这不是复仇,这是宣判。”他低声说,“林语彤在上演一场‘道德审判剧’。她把法庭搬进现实,把自己变成陪审团。但法律的尊严不容侵犯,我们必须阻止她在最后一幕里做出真正无法回头的事。”
“我们必须在她对下一个目标下手之前,找到她。”冯林坚定地说,队员们纷纷点头,眼神中充满了使命感。
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正义与偏执的较量,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