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子坐稳后,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搭在刘氏腕上,闭目凝神片刻,缓缓睁开眼,神色稍缓:“脉象还算平稳有力,外孙媳妇身子底子不差,还有机会。”话音刚落,院外传来脚步声,第二个接生婆提着个小包袱进了屋。她一边在水盆里仔细洗手,一边听刘接生婆支支吾吾地讲着产妇和胎儿的情况,洗完手擦干,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看了看宫口开的情况,又伸手在刘氏肚皮上有条不紊地摸索起来,眉头却越皱越紧。徐氏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衣角不敢出声。
半晌,第二个接生婆收回手,抬眼问道:“是谁说这孩子胎位不正的?”
徐氏立刻指向一旁的刘接生婆。
第二个接生婆当即瞪了刘接生婆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宫口还没开到位,产程会慢些,但胎位稳得很,哪来的不正?纯属小题大做!”
徐氏悬着的心“扑通”一声落回肚里,连忙给第二个接生婆道谢,这才明白刚才竟是虚惊一场——那刘接生婆故意把情况说重,无非是看云家家境不错,想多讹些赏钱。可她没料到云家竟会直接花钱请多个接生婆来,把戏当场被戳穿,她涨红了脸,拎着包袱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午饭后,刘氏的腰开始一阵紧似一阵地发酸,宫缩也越来越频繁,宫口也渐渐开全了。到了傍晚时分,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第二个儿子顺利降生,母子平安。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云家依然守约给了第二个接生婆十两银子,第二个接生婆推辞了一番,才不好意思的收下。
云新阳回来凑到床边看着襁褓里的小不点,皱巴巴的脸蛋,眼睛还眯成一条缝,比兴旺和亮亮出生时都显得瘦小。亮亮扒着床沿探头看了看,挠了挠头疑惑地小声悄悄问:“三叔,弟弟怎么这么丑呀。”
云新阳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等长开了就好看了。”
“真的吗?”亮亮眨巴着大眼睛,满脸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云新阳肯定地点点头,“你五叔刚出生那会,四叔嫌他丑,说那不是他弟弟。你看现在五叔丑吗?”
亮亮回想了一下五叔兴旺的样子,使劲摇了摇头,终于松了口气:“那我等他长漂亮点再喜欢他!”
云新阳趁机诱导道:“傻孩子,弟弟不是不管不问就会长漂亮的。你从现在开始多陪他说话,帮娘递递尿布,多关心他,他才能长得更快更漂亮呀。”
“啊,那我也是在大家的关心疼爱下这样长漂亮的吗。”
云新阳点点头:“嗯,你就是在你娘、奶奶、五叔,大家一起照顾疼爱下,长大长漂亮的。”
“好吧,那我从现在就开始喜欢他,疼爱他,不嫌弃他丑。”亮亮认真的表示。
晚上,吃完晚饭,是每日一家人集合在一起相处闲聊时光。云老二让云新阳给刚出生的小宝宝起个名字,云新阳想着他们兄弟名字都是日子旁,再想着亮亮名字的结构,又想到今日这孩子出生时虚惊了一场,于是说:“就叫京吧,京城的京,即和虚惊一场的惊同音不同字。字型也嵌合亮亮的名字,或朗,明朗开朗的朗,与亮字意思上也算呼应。大家觉得如何?”
“京京,”云新晨念了一遍,点头:“我倒是觉得这个不错,更有意思,爹你呢?”
“既然你这个当爹的觉得好,那就叫京京吧。”云老二没反对。
荒地云家第三代小老二的名字就这么定了。
另一边,府学里的新昌和小扣子自从云新阳他们走后,整整担心了十来天,吃不好睡不香。如今看到云新阳和吴鹏展风尘仆仆地回到府学,两人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小余子一看,只回来了两个人,没见到自家少爷徐越,以为他路途上出了事,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云新阳见状赶紧安抚:“别慌,一路都平平安安的。你家少爷就是觉得天冷,来回跑太折腾,临时决定不回府学了,你不用担心。等我们放假,你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见他。”小余子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脸色慢慢恢复过来。
这次回来,云新阳还顺带带了一册新写的故事。云新晖特意歇了一天没收鸡蛋,在家帮他把插图全都画好了,倒没耽误自己复习,回来后,只让小扣子和新昌把故事稿送到徐府交给徐福即可。徐福看了十分满意,在他们考试前又亲自送了一笔银子过来。还打趣说“特意赶在年前送银子来,是为了好让他们回家好过个肥年。”
府学的选修课考试一向安排在必修课前面。停课后,其他同窗都忙着选修课的考试,一门选修课都没修的云新阳和吴鹏展却一身轻松,只专心闷在屋里读书,把这半年来记的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查漏补缺。
等所有人考完试,云新阳和吴鹏展因为急着赶回去参加杨家宝的婚宴,一刻也没停留,当天就收拾好行李,第二天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天阴得厉害,显得黑沉沉的。晌午时分,细碎的雪花终于飘飘洒洒落下来,好在雪势不大,路上的积雪很快就被往来行人和车辆碾化,混着泥土成了黑褐色的泥泞。晚上在客栈歇了一夜,清晨起来雪倒停了,只是地上的积雪比昨日厚了不少——显然他们睡熟时,雪婆婆还在忙活着悄悄的撒着雪粒。马车再次启程,缓缓驶入连绵的山中。
云新阳并未因前两次走这段山路都平安无事就放松警惕。果然,进山后又过了一夜,第二日晌午,他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向身旁的吴鹏展。吴鹏展立刻会意,微微点头:“还是我来赶车,真遇到情况,你负责应对。”
云新阳没说话,等吴鹏展起身去车外换赶车的小扣子,他掀开后座椅板,从暗格里取出自己的长剑和吴鹏展的大刀,随后跟着出了车厢,坐在车辕边缘,眼神锐利地警惕着四周。
三个书童早有了经验,看着两个少爷这般状态,知道是又可能遇到了土匪,早吓得缩在车厢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