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阳他们越往前走,风中的血腥味越浓郁。马车又行了大约两刻钟,雪地上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愈发显眼。再往前眺望,隐约能看到一支商队的影子。云新阳赶紧把刀剑塞回车厢,等靠近了才发现,商队里不少人都带着伤,包扎伤口的纱布渗着血渍,显然是刚遭遇过土匪抢劫。
云新阳他们没有停留,也没上前询问,却能清晰感受到商队的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不知是觉得他们运气好,还是嘲笑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就这么一辆马车独自上路,活脱脱的几个愣头青。
云新阳全然不理会这些目光,吴鹏展赶着马车,慢慢从商队旁驶过,继续往前行进。
在山里又过了一夜,依旧平安无事。吴鹏展忍不住狐疑地问云新阳:“我们之前跟土匪交过两次手,会不会是他们认出我们了?所以这几次来来回回才没再撞上?”云新阳摇了摇头,他也猜不透,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别人,他们即便跟着商队,商队都受到了抢劫,他们依然能恰巧避开。
这一趟行程,除了路上积雪难行耽误了些时间,总体还算顺顺利利。回到家后,云新阳踏踏实实歇了一夜。第二日东边天际刚泛出一抹鱼肚白,他和新昌就已经坐在桌边吃完了早饭。
云新阳看着清瘦,实则因常年练功,身子骨结实得很,再加上年纪渐长火气旺,即便寒冬腊月刮着风雪,也从不怕冷。可老话讲“儿活一百岁,娘忧九十九”,总有种冷叫“娘觉得你冷”。徐氏不仅特意给儿子做了件厚实的锦缎长棉袍,还缝了件绣着暗纹的锦缎棉披风。她生怕云新阳年轻气盛不肯穿,天不亮就起来守着,等儿子吃完饭,亲自上前把棉披风裹在他身上,又仔细系好领口的带子,弄得云新阳又好气又好笑:“娘,过了年我就十五了,又不是五岁的小娃娃。”
徐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上却没停,还在扯平披风的褶皱:“你就是五十岁,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就嫌我啰嗦,管不得你了?”
“娘——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新阳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了行了,别贫嘴了。”徐氏踮起脚尖,把儿子的棉帽往他头上按了按,推着他往外走,“天不早了,该动身了。”
新昌这一年跟着云新阳,顿顿能吃饱饭,个头蹿高了不少,可身形看着还是单薄。云新阳自己收拾妥当,回头见新昌只穿了件单棉袄,当即皱起了眉。新昌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公子,我打小冻惯了,不碍事的。”
云新阳立刻沉下脸,语气严肃起来:“怎么?过了年就不打算跟着我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新昌一听这话,连忙摆手,抓起一旁云新阳以前的细棉布棉披风往身上裹,一边裹一边往外走:“不敢不敢!公子说得对,我这就穿!伯母说得也对,时辰确实不早了,我这就去牵马!”
“不用去牵了。”徐氏在后面补充道,“你大哥说不定早就把马牵好放门外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云新晨粗声粗气的催促:“磨蹭什么呢?马都给你们牵出来拴好了!”
云新阳无奈地冲母亲笑了笑,和新昌一起迎着清晨的曙光,转身踏上了去往镇子的路。
到了吴家门口,侧门虚掩着,守在门外的小厮一眼就看见了他们,立刻朝院里喊:“大少爷!云少爷他们到了!”
不一会儿,吴鹏展就和小扣子牵着马从侧门走了出来。两个人也翻身上马,四人策马扬鞭,迎着寒风、踏着残雪,朝县城飞奔而去。
抵达杨家宝家时,时间尚早,远远就看见杨家门楼披红挂彩,连院墙边的老树枝上都系满了红绸。走近了,见大门两边贴着有半人高的大红喜字。看着院子,更是一片红彤彤的景象——屋檐下挂满了红灯笼,廊柱上缠着红绸,连墙角的盆栽都系了红丝带。过惯了节俭日子的云新阳,第一反应就是:这得浪费多少红布啊!
杨家宝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精神奕奕地迎了过来,脸上的喜气比身上的喜袍还要浓烈。看到云新阳和吴鹏展,他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两人的手:“二位师弟辛苦了!一路上都还平安吧?快,里边请!”
吴鹏展打趣道:“常听人说,人生两大喜事莫过于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看杨师兄这满面红光的样子,果然不假!”
杨家宝呵呵笑着摆手:“我这算什么?汪师兄才厉害呢——先是金榜题名,过不了多久也要办洞房花烛宴了!”
云新阳连忙问:“汪师兄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怎么没给我们下请帖?”
杨家宝刚要开口回答,院那头忽然有人喊他,让他快点过去,他只得无奈地摆摆手:“我先去忙了,没法陪你们了。你们先随意逛逛,等汪师兄来了,你们亲自问他吧!”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云新阳和吴鹏展对这宅院里的人和布局都十分生疏,不敢贸然乱闯,只乖乖跟着引路小厮,拘谨地到摆喜宴的厅堂角落坐下。没等多久,汪泽瀚没露面,一身锦缎褂子都快被撑破的胡添翼倒先撞了进来,一看见吴鹏展就咋咋呼呼地嚷嚷:“还说我是个馋喜酒的急先锋呢,你小子怎么比我还快?隔着了那么大老远的都抢在了我前头!”
吴鹏展忍着笑,上下打量着又圆了一圈的胡添翼:“常言说‘心宽体胖’,瞧你这腰间又多了不少肉,我猜你那桩婚事定是顺顺当当,心里比蜜还甜吧?”
胡添翼刚梗着脖子要回怼,汪泽瀚的书童小五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连连拱手:“云少爷,我们家大少爷让小的来寻你,说是有急事,您快跟我来!”
云新阳连忙起身跟上,边走边疑惑地问:“小五,你家少爷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小五挠了挠头,脚步没停:“小的也不清楚,不过看大少爷方才眉头都拧成疙瘩了,瞧着挺急的,咱们快点过去就知道了。”
跟着小五穿过一道雕着缠枝莲的月亮门,拐进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巷子,云新阳心里一动——这分明是往杨师兄以前住的那个院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