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星盘碎片安静地躺在凹槽里,像一块刚被擦拭干净的旧玉。花自谦的手还搭在苏曼曼的手背上,掌心残留着刚才那一握的温度。
他没松开。
“接下来,得让它认主。”苏曼曼低声道,指尖轻轻抚过碎片边缘,血珠顺着指腹滑落,在玉面上画出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痕。
那痕迹一触即燃,化作微光游走,勾勒出《璇玑图》的起笔轮廓。
花自谦点头,从乾坤袖里抽出一支陈年木梭——七姑留下的东西,说是能定魂,其实更像个老奶奶送外孙的护身符。他把它轻轻放在祭坛东角,算是给仪式添个见证。
“你来稳它,我来画阵。”他说完,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点妆笔尖上。
笔锋一转,他在地面划下第一道符线。
不是墨,也不是朱砂,是他心口逆流出来的血。每一笔落下,肋骨就像被铁钳夹住,慢慢收紧。三世因果不是说说而已,那是刻在命里的债,现在一笔一笔都要还。
苏曼曼察觉到他呼吸变了节奏,立刻抬手,将腿上残存的黑丝轻轻一扯。
织女神丝从中剥离而出,银光流转,缠上他的手腕。那丝线温软,却带着堕仙之力,缓缓注入一丝灵流,替他分担反噬。
“别硬撑。”她声音很轻,“咱们又不是赶直播带货。”
“差不离。”花自谦咧嘴一笑,额角青筋跳了跳,“上次我直播翻车是因为把‘高定黑丝’说成‘战略级战甲’,这次要是封印失败,估计直接变全网笑柄。”
他说着,笔尖不停,一道道符文接连成型。那些线条看似杂乱,实则暗合奇门八门,每一道都卡在星力流动的节点上。
祭坛开始震动。
不是剧烈晃动,而是那种深入地底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星盘碎片微微颤动,内部浮现出淡淡的光影——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绣衣,站在雨夜里,手里攥着一张烧了一半的婚书。
白莲儿。
她没说话,只是望着他们,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苏曼曼怔了一下,随即伸手探入绣囊,取出那颗泪露凝成的晶珠。
“你还记得我们。”她将珠子轻轻放在碎片旁,“我们也记得你。”
晶珠接触玉面的瞬间,光芒一闪,那道身影缓缓消散,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花自谦趁机加快速度,最后一道符文即将闭合。
就在这时,星盘突然剧烈震颤,整座祭坛的光路错乱,原本平稳流转的能量开始逆冲。
“她在干扰共鸣!”苏曼曼猛地按住碎片,“残识未散,还在挣扎!”
“那就让她看清楚。”花自谦一把抽出心口第三根金针,毫不犹豫刺进掌心。
鲜血喷涌而出,顺着符文交汇处奔流直下。
刹那间,所有符线同时亮起,如同地下河被点燃。那血不只是血,是三世轮回的执念,是前世屠城时溅上的尘土,是戏台焚毁前咽下的毒酒,是这一世无数次为她挡下的灾劫。
“封!”他吼了一声。
整座阵图轰然启动,星盘碎片稳稳嵌入祭坛核心,光芒由乱转顺,渐渐归于平静。
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们站直身子,洞穴四壁猛然裂开。
不是石块崩落,而是空间本身被撕开几道口子,漆黑如墨的星力狂潮从中喷涌而出,化作无数利刃,直扑祭坛中央。
“她来了。”苏曼曼迅速展开双臂,织女神丝在空中交织成网,瞬间织出一面盾牌。
血纹浮现,是并蒂莲的图案。
第一波冲击撞上盾面,炸出一圈赤光。她手臂一麻,差点跪下去,但硬生生撑住了。
花自谦也没闲着,点妆笔往乾坤袖里一插,甩手就是三匹蜀锦飞出。布料在空中展开,上面绣着的云纹竟自行活了过来,缠绕成螺旋屏障,护住后方。
“这波操作有点费钱。”他一边布阵一边嘀咕,“这批蜀锦可是明代真品,拿来当防弹衣,七姑知道了非得追着我收保护费不可。”
“你现在担心这个?”苏曼曼咬牙顶住压力,“等会儿要是挂了,你的遗产我都不要,全捐给秦淮河慈善基金会。”
“别啊,”他笑了一声,手指疾点地面几处关键节点,“我那柜子里还有双限量款黑丝袜,你说过喜欢的。”
“那是设计稿用的参考样本!谁稀罕穿你收藏的古董袜子!”
话音未落,又一波星力冲击撞来,整个祭坛剧烈晃动。
苏曼曼脚下一滑,单膝触地,但手仍死死按着盾面。她的指尖再次渗血,顺着丝线流入阵眼。
花自谦见状,立刻割开另一只手腕,让血顺着符文重新灌注。
两人背靠背站着,一个主攻阵法引导,一个主守能量防御,配合得天衣无缝。
就像他们三世以来每一次那样——
他断后,她断肠;她赴死,他追魂;这一次,谁也不许先放手。
星力潮依旧汹涌,但已被牢牢挡在封印圈外。祭坛上方,一道金色光柱缓缓升起,越来越稳。
“快成了。”花自谦喘着气,“只要再撑三十秒……”
苏曼曼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瞳孔一缩。
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动了。
不是被光线拉长的那种动,而是独立于身体之外,缓缓抬起右手,指向花自谦的后心。
她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那一瞬,她左腿上的黑丝残片忽然绷紧,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小心背后!”她一把将花自谦推开。
一道漆黑的丝线擦着他脖颈掠过,钉入地面,瞬间腐蚀出一个焦黑小洞。
花自谦翻身站定,脸色变了:“她附在你身上了?”
“不是我。”苏曼曼摇头,盯着自己刚才的影子,“是这地方……它在模仿我们。”
话音刚落,祭坛边缘浮现出两个身影。
一男一女,穿着明朝服饰,正是他们前世的模样。
但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紧接着,民国装束的他们也出现了,现代版的投影也随之浮现。
三个时代的“他们”,围成一圈,缓缓逼近。
花自谦冷笑:“想用假人吓我们?”
他甩出点妆笔,直取中间那具幻影眉心。
笔尖即将命中时,那幻影突然抬头,嘴角一扬,说出一句他从未说过的话:
“你以为你在救她,其实你才是那个该被封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