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了都城,小越侯别说去赴同僚的酒宴、走动人脉,就连府门都不敢踏出半步。
想他也是开国功臣,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境地。
日子过得这般烦闷,小越侯索性再次请旨看守皇陵。
比起府中的一地鸡毛,皇陵的清幽寂静、不闻杂事,反倒更让他觉得舒心自在,起码能落个耳根清净。
怎奈,他远在皇陵都得不了清净,若非陛下阻拦,他都想直接出家了。
从皇陵赶回侯府,小越侯连口气都没喘,回府第一件事,便是不顾老妻阻拦,提着马鞭径直冲进了长子的院子。
彼时他那长子还在养伤,正歪在榻上哼哼唧唧地喊疼,见小越侯进来,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身子不自觉地往榻内侧缩了缩。
小越侯上前一把将他拖下床,马鞭 一声脆响,他肩背上又添一道伤痕。
小越侯怒声呵斥:“从前我揍你,你母亲总拦着!你长本事了,这次还敢推搡公主,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有过什么功绩?你父亲都不敢想的事,你都敢做?”
小越侯夫人扑过来挡在儿子身前,“侯爷的意思是妾没将儿子教好?”
“他出生时天下还乱着,当时又是侯爷唯一的孩儿,妾念着他生得不易,就偏疼了几分。是妾出身商户、没读过多少书,见识短浅,这才教坏了他!侯爷要打,便打妾吧,别再打他了!”
小越侯握着马鞭的手颤了颤,指着母子俩,嘴巴张张合合半响,只吐出一句:“慈母多败儿!”
“陛下都已经罚过他了,你还要将他打死吗?” 小越侯夫人红着眼眶反驳,“他若不是委屈极了,这些年何苦这样糟践自己?你以为他天生就是贪花好色的性子?他幼时多聪明伶俐,你忘了吗?”
小越侯夫人这话像根针,扎进小越侯心里。
他想着记忆中幼时的长子,是个聪明又机灵的,是什么时候开始自暴自弃,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着调起来了呢?
是先帝赐婚五公主,那次宫宴结束后,五公主追出来,当着一众宫婢官眷的面趾高气昂的堵着他羞辱的时候吗?
是他的错,是他一步步的纵容、忙碌、忽视,才让他的儿子变成了这样。
是他自以为是先帝元妻亲族,仗着先帝的仁慈,是自己的目空一切不知不觉的养大了他的胆子,竟让他做出了推搡公主的错事。
他们都有错,都不无辜。
事已至此,他就这样活着吧!
小越侯红着眼,狠狠将马鞭摔在地上,声音发颤:“我倒恨不得打死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混账儿子,简直无法无天!”
看着妻子依旧坚决地挡在儿子身前,他终是没再动手,只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
廊下的寒风卷起他的衣摆,背影在暮色里渐渐弯了下来,连脚步都比来时沉重了几分。
文子端听说了小越侯府发生的事,执棋的手顿了顿。
他抬眼看向对面支着下巴、含笑看棋盘的温辞,嘴角微勾:“看来今日这棋,为夫是要输了。”
温辞指尖轻轻点了点棋盘,“子端今日的心思不在这棋盘之上,自然会输。”
在温辞面前,卸下几分帝王的威严与防备,一身担子几乎都要轻些了。
他神色中难掩地露出几分疲惫,却又裹着化不开的温和,抬手落下棋子。
“等过阵子朝堂事情少些,我们去城郊别院住些日子。也不知前年移栽的那些果树,今年可能开花了。”
温辞听他这话,眼底瞬间漫开笑意,“花匠手艺高超,今年定是满院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