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远去的吉普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核桃转动的节奏突然一顿。男人从内袋掏出块怀表,‘咔’地弹开表盖,表盘内侧赫然贴着张泛黄的小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远处监狱的放风哨声隐约传来。男人轻轻合上怀表,转身消失在树影深处,只有地上几片被踩碎的枯叶,证明这里曾有人驻足。
……
引擎声渐熄,吉普车稳稳停在刚才那男人停留的那棵老槐树下。
车门‘砰’的推开,顾南洲的军靴碾过地上那几片被踩碎的枯叶。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泥土上清晰的皮鞋印,42码,右鞋跟有轻微磨损。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
高辰倚在车边划亮火柴,烟头在暮色中明灭。他深吸一口,青白的烟雾模糊了锐利的眼神:“呵呵!跟了这么久,狐狸总算是露出尾巴来了。”
顾南洲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尘土。
夕阳的余晖将顾南洲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挺拔,他的轮廓在巷子口投下一道锐利的剪影。
那身影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威严。
……像一尊无声的卫士。
他站在那里,肩章上的银星在斜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衣摆被晚风轻轻掀起,露出腰间配枪的黑色枪柄。
高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烟头的火光在渐暗的天色中明明灭灭,映照出他眼底的锋芒。
两人一前一后,仿佛一道无形的防线,将危险隔绝在外。
“继续吊着。”
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转身时肩章擦过高辰的烟头,溅起几点火星:“这次,端他老窝。”
高辰掐灭烟蒂,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
远处监狱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将吉普车的阴影投在树干上,正好覆盖了那个男人方才站立的位置。
夜风掠过林梢,带起一阵沙沙声响,仿佛无声的围猎正式开始。
……
寒风渐渐敛了锋芒,枝头的积雪开始悄悄消融。
清晨推窗时,忽然发现屋檐下的冰棱不再滴水成冰,而是化作细流,在青石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巷口的老槐树不知何时冒出了嫩褐色的芽苞,像缀在枯枝上的小铃铛,只等春风来摇响。
顾北研把厚重的棉袄收进箱底时,指尖忽然触到一件薄衫。
这是去年春天夏姩姩买给她的那件,现在看到还是喜欢的不得了。
她拿起衣服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好香啊!”
她总感觉夏姩姩身上很香,但在家里一直没找到什么洗衣粉是那个味道。
上次洗好衣服,把这件衣服和对方的衣服在一起放了几天,现在她的衣服也香香的。
她望向窗外,不知哪家的孩子已经换上了轻便的夹袄,正蹦跳着踩路边未化尽的残雪玩。
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
“呕……”
顾北研刚迈进院门就猛地捂住嘴,跌跌撞撞扑向老槐树。她扶着粗糙的树皮干呕,指节都泛了白。
夏姩姩抱着小女儿快步走来,怀里的奶娃娃也好奇地睁大眼睛看姑姑怎么了。
“你这样多久了?”
顾北研喘着气直起腰,唇边还挂着水光:“快……快一周了吧……”她皱眉想了想,“具体记不清了……”
春风掠过树梢,带落几片嫩芽。
夏姩姩突然笑了,指尖轻轻点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月经多久没来了?”
“……”顾北研僵在原地。
树影婆娑间,她突然想起上次来月经的时间。
大学生理课的知识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晨吐、停经、胸胀……
“我……我这是……”
她的声音飘忽得像柳絮,手却不由自主抚上腹部。夏姩姩怀里的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仿佛在回应对方这肚子里不是弟弟就是妹妹。
夏姩姩瞧着顾北研瞬间茫然的眼神,心里顿时有了数。她利落地把怀里咿咿呀呀的小闺女往婆婆臂弯里一送,拽着顾北研的胳膊就往外走:“赶紧的,去医院!”
谢芳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抱着孙女也不敢问,站在门口,看着车逐渐远去。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老大夫扶着老花镜念化验单:“妊娠六周半,回去多吃点,你吃,孩子就吸收,看你这胳膊吸的……”老大夫镜片后的眼睛笑得眯成缝。
她认识谢芳,自然也就认识顾北研。
顾北研盯着那张薄薄的检查单,眼泪‘吧嗒’砸在‘阳性’两个红字上。
她手指微微发抖地抚过化验单褶皱,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好的,陈阿姨,我回去一定好好吃饭,让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
话罢!在夏姩姩的搀扶下走出诊室。
夏姩姩看着她通红的鼻尖,想起高辰家那本孤零零的族谱。
她伸手揽住顾北研轻颤的肩膀,故意打趣道:“就你家高辰那个身板……”她的手指往隔壁产科病房一指,里头正传出几个婴儿嘹亮的啼哭,“保不齐也得来这么一窝。”
“……”一窝?
顾北研突然反应了过来。
“真的?”她突然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瞪得溜圆。
她一把攥住夏姩姩的袖口,力道大得差点扯掉纽扣:“我要跟你头胎一样!三个就好了。”
夏姩姩第一胎一下生三个孩子,当时传回来消息,她兴奋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她的声音又脆又亮,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最后父母带回来的照片,她是把三个小侄子的照片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越看越喜欢,甚至还发誓,等自己结婚了,也要生三个。
夏姩姩笑得直抖,肩膀一颤一颤地:“就咱们家这基因啊……”她伸出三根手指在顾北研眼前晃了晃,“一个?想都别想!起码这个数起步……”说着又悄悄竖起第四根手指。
可顾北研早就自动屏蔽了后半句。她托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已经开始美滋滋地盘算:“要是能像承承那么聪明,时时那么活泼,柠柠那么贴心……”
那样,她做梦都得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