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卿,楚国迁都,正说明韩先云想要转移其国重心,也有暂避我大乾锋芒的示弱意味,如何还要防他?”
萧绰不解地看向许良。
倒是张居中似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才问道:“许大人是担心兵马调动?”
“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几人都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但到底是不是这个隐患?
察觉到众人目光都看向自己,许良点了点头。
“迁都必然伴随着兵力调动,驻守在郢都的大军会开往寿春。
看似楚国对灭韩势在必得,可若是他们在途中掉头向北,直扑襄州之地……”
众人纷纷皱眉。
襄州之地如今虽属大乾,却是新占。
不说人心归属,单是戍边之军都有些紧张。
何景辉虽勇,可跟韩先云相比,还是差了太多。
这种事,众人不敢去赌何景辉“万一”战胜了韩先云。
毕竟他跟芈昭打得都吭哧吭哧挺费劲,更不用说是韩先云了。
此前若非芈昭一心想带兵攻郢都,为兄长复仇,何景辉都未必能拿下襄州那么多地方。
“许爱卿,若韩先云真抱这种打算,我大乾当如何应对?”
“此事……有些麻烦!”
“嗯?”
几人都愣住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从许良听到“麻烦”二字!
要知道,此前即便是听到五国结盟,许良的回答也是“此事易尔”……
上官婉儿忍不住问道:“既然确定楚国居心叵测,我大乾提前防备就是了,怎么就麻烦了?
以我大乾目前的情况,难道还怕楚国……”
许良摆了摆手,“上官大人,你误会了,本官是想着怎么同时灭韩跟最大限度削弱楚国。”
上官婉儿一下子不说话了。
冒失了,他早该想到的,许良怎会没有主意?
萧绰闻言,脸上喜色不加掩饰,“许爱卿,不着急,你慢慢想!”
许良的话她自然听得明白:现在就有对付韩国跟楚国的方法,只是他想好上更好!
张居中、甪里言对视一眼,各有惊叹。
还得是许良,每每有出人意表之举。
可也唯有是他做出,才让人觉得正常。
萧绰摆手示意,“既然许爱卿有法可应付,咱们就商议其他事情。
甪里爱卿,朕记得你年前举荐一批年轻官员里有个叫尹默林的,吏部对他的考校结语很不错,是一批年轻官员里面最实干的。
朕打算将其从门下省调出,到户部历练一番,你觉得如何?”
甪里言先是一愣,旋即拱手,“陛下知人善任,微臣并无异议!”
一旁上官婉儿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甪里言,又看了一眼许良,想到了此前许良所说的“先有萝卜后有坑”的言论,欲言又止。
萧绰又道:“张爱卿,前几日你提议将科举的三年取士改为两年一次,朕觉得颇有道理,你跟翰林院商议一下,拟个章程,呈朕御览,没问题的话就下旨执行。
虽说是两年一次,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赶上今春武举,一起将此事定下。”
张居中拱手,“遵旨。
但有一事,微臣还想请示陛下。”
“何事?”
“往届科举皆会以往届状元做春闱开门之人,但去岁新科状元曹翕纯去了汉南当县令,依制只怕不能回来。
这人选……”
萧绰笑道:“此事不是问题,曹翕纯不能来,就让……许爱卿去,怎么样?”
“许大人?”
张居中立马点头笑道,“许大人如今是大乾诸多年轻人争相效仿的楷模。
以他才学,莫说是春闱开门,便是做个副主考也是当得的。”
萧绰点头,看向许良,“许爱卿,你意下如何?”
“啊,我?”许良正在想着韩国跟楚国之事,乍未反应过来。
不想上官婉儿忽然开口:“陛下,微臣以为许大人不宜主持科举之事。”
“为何?”
众人皆面露不解。
上官婉儿斟酌片刻才开口道:“许大人虽有才学,却并非通过科举一途入仕,主持科举,难免受有心之人的怀疑,徒增麻烦。
再者,许大人已经主持武举,再主持科考,恐为门阀诟病!”
说话间,她看了许良一眼,给了一个“你懂我说什么”的眼神。
许良秒懂,心下感叹上官婉儿如今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暗示。
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陛下,上官大人所说不错,微臣入仕之路,对天下士子而言,并非正途。
为免误导学子,下官还是不掺和这件事的好。”
萧绰微微皱眉。
以她对上官婉儿的了解,自然看出她刚才对许良的“警告”。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问为什么,便耐着性子跟众人商议完朝中大事。
待许良三人离去,她这才询问:“婉儿,为何你会反对许爱卿主持科考?
可是担心他年纪轻轻就主持科考,引得朕的猜疑?”
上官婉儿哀叹一声,摇头道:“陛下不要误会,微臣是怕他将科考搅得乌烟瘴气。”
“乌烟瘴气?”萧绰诧异。
上官婉儿想了想,便隐去了关于尹默林的事,只捏造了一个“许良抱怨科考不公”故事。
重点在于许良提出的“论家风的重要性”“父于子之言传身教”等言语。
听得萧绰眉头频蹙,又好气又好笑。
“我的国公爷爷,我的县令父亲……”
萧绰轻哼了一声,点头道,“婉儿,幸亏你出言阻止。
若非是你,朕几乎忘却这厮凡事都喜钻空子。”
顿了顿,她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不过你说的事倒提醒了朕,朕先前调阅了杨法可的考卷,觉得以他的文章策论能入榜,多少有些颜夫子的原因在里面!”
“这……”上官婉儿默不作声。
她跟萧绰都师从颜秋,事设颜秋名声,她怎好评论?
眼见上官婉儿不作声,萧绰又道:“朕知道你的顾忌,子不言父过,徒不道师讳。
但似杨法可这等人入朝为官,则是朝廷的过失!
此番把他下放到南阳之地任县令,也算是看在颜夫子面上给他一次机会。
你将此事记下,让吏部的人对其考校严格,务必要秉公处理。
若是才德不配位,即行贬黜!”
“遵旨!”上官婉儿拱手,抬头后忍不住又道,“那颜夫子那里……”
萧绰摇头,“不用理会。”
上官婉儿面露担忧。
颜秋自周游列国回大乾,被许良一通“教导”后便辞去了朝中所有职务,闭门在家,一门心思修书立说,再不过问朝事。
可作为弟子,她总觉得这样做似有不妥。
“他毕竟……”
萧绰摇头,“许爱卿说得对,若要治国,仅靠儒家的道德礼义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