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渐渐平息,曹厂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山娃,认真地商议道:
“这次你去上海购买机器设备有功,我想任命你为第一副厂长。另外,‘国共统一战线’组阁的承包集团,实践证明,敌我不能共存,要重新组阁承包集团,排除异己干扰,精简班子成员,精简行政管理人员,充实一线生产,不养闲人。”
山娃听后,双眸微微眨动,眼神中透着思索。片刻后,他一脸赞成地说道:
“‘国共合作’,只是一个暂时的过渡期,现在工厂形势基本稳定了,需要提拔那些有能力,真抓实干的人当领导,有的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在其位不谋其政,就应该吐故纳新。精简行政管理人员也势在必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仔细商讨着新的承包集团人选和精简方案。
最终,新的承包集团组阁完成:
赵山娃担任第一副厂长,主抓财务供应工作;汪海枫为销售副厂长,负责市场营销;王知青任技术副厂长,主抓技术设计;梁有福成为生产副厂长,主管生产管理;曹厂长则继续担任承包人厂长,全面负责工厂管理。
行政管理人员也进行了大幅精简,各科室从原来的41人精简到12人,其余人员全部下车间。党办室只留下党支部书记徐明辉,组织委员张归亲和宣传委员叶淑英去了制帮车间;医务室仅留下厂医王桂芝,卫生员田园花和护士夏世英被安排到出口布鞋纳底车间;生产科只留下了生产科长陈宇丰,生产科员陈运芳和于养秋被安排去了全塑凉鞋注塑车间。其他被精简的人员,也都充实到生产第一线其他车间。
当曹厂长将重新组阁的承包集团成员、和精简机构人员名单公布在厂区大门口的大黑板上时,整个塑料厂瞬间沸腾了。被精简下车间的人员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愤怒、不满的情绪在厂区蔓延开来。
生产科员陈运芳和于养秋更是情绪激动,她们在生产科大吵大闹。有时把曹厂长堵在办公室里,不让他出门;有时就赖在科室里,不肯离开,嘴里还不停地抱怨、指责。工厂里一片混乱,正常的生产秩序被严重影响。
曹厂长陷入了困境,他被众人围攻,崔派势力被剔除出承包集团,心存不满;精简行政管理的人员,意见纷纷。曹厂长的形象和政治信誉受到了严重威击。他愁眉不展,束手无策,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踱步,眼中满是焦虑与无奈。
就在这关键时刻,山娃挺身而出。他深知,若不及时解决问题,工厂将陷入更大的危机。于是,他迅速组织全厂工人,有条不紊地开展职工代表大会的选举工作。
工人们积极参与,经过慎重投票,由17名职工组成了职代会。山娃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在这次事件中展现出的担当,当选为职代会主席;德高望重的老工人孙琦和小车司机佟百优当选为副主席。
针对闹事的陈运芳和于养秋,职代会召开了专题会议。会议上,大家各抒己见,气氛严肃而热烈。经过深入讨论研究,最终一致通过决议:
给予陈运芳和于养秋行政警告处分,降低一级工资,并明确告知她们,如果再继续围攻厂长,将直接开除公职。这一决议向全厂公布后,同时宣布今后工厂所有大事小情,一律通过职代会例会解决。
随着这一系列措施的实施,工厂里紧张的气氛逐渐缓和,厂长与工人之间的矛盾也得到了有效化解。山娃站在厂区里,看着逐渐恢复平静与秩序的工厂,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和大家一起,让工厂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进窗户,山娃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着衣领。工厂里的事务终于告一段落,可他的心里,始终牵挂着半壁山老家的亲人,尤其是即将高考的妹妹赵小可。
“荣荣!明天就是端午节了,我准备了些礼物,今天就去半壁山看望姥姥和舅舅们,顺便看看小可的学习情况。”山娃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斤糕点和六瓶景芝白干小心翼翼地装进手提包。那些糕点包装精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景芝白干的瓶身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对亲人的思念。
刘荣荣停下手中的活儿,温柔地看着丈夫,幽幽的说:
“当个厂长可真不容易呀!操碎了心。既然工作安排好了,就去吧。我在家看着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塑料厂幼儿园,暑假过后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时间过得真快。小可也快高考了,你好好和她聊聊,给她打打气。”
山娃点点头,眨着双眸说:
“那好吧!你在家看家,我代表你今天上午坐班车去,晚上再坐末班车返回来。”说完,他拎起提包,脚步匆匆地朝汽车站走去。
兴隆县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山娃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汽车站。买好车票后,他坐上了开往半壁山的班车。汽车缓缓驶出县城,向着大山深处进发。
班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陡峭的山峰连绵起伏,如同一个个巨人守护着这片土地。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山间的小溪潺潺流淌,清澈见底,偶尔能看到几条小鱼欢快地游过。远处的村庄若隐若现,炊烟袅袅升起,给这幅山水画卷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山娃望着车窗外,思绪不禁飘向远方。他想起了在上海大都市里看到的霓虹灯,那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与眼前大山里的宁静质朴形成了鲜明对比。
“农村大山里的生活和大都市里的人们生活,有着天壤之别呀!”山娃在心里感叹道,“大山就是大山,霓虹灯就是霓虹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只有人生可以不断改变自己的命运,变换着不同的角色,来适应大山,适应霓虹灯,适应社会不同的环境。”
随着班车缓缓驶入半壁山车站,山娃拎着提包下了车。熟悉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倍感亲切。他径直走向半壁山村陈家大院,刚一迈进大门口,就兴奋地喊道:
“姥姥!姥姥!我来看您了!”
姥姥听到喊声,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挪动着小脚,快步迎了出来:
“哦哦!外孙山娃来啦!快进屋坐下!你媳妇和孩子们都好吧?”
姥姥满脸的皱纹里都藏着慈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山娃。穿过厨房屋走到后院,随着山娃一起走进了自己住的耳屋里。
山娃走进耳屋里,一边从提包里掏出糕点,一边笑着对着姥姥回答说:
“都好都好!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也挺好的吧。”
“好好!还是老样子。”姥姥说着,叼起了旱烟袋,脱鞋上了火炕。
这时,二舅听到屋里的动静,从后院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大外甥山娃来啦!好长时间不见了,你工作好吗?”
“嗯嗯!挺好的,现在去了工厂搞承包,就是有点忙。”山娃说着,又从提包里掏出两瓶酒递给二舅说道:
“二舅!要过端午节了,给您买了两瓶好酒景芝白干。也给我大舅和老舅各买了两瓶。”
“来就来啦!还买礼物做啥?又不是外人。”二舅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满是欣慰。他接过酒,又说道:
“你和你姥姥唠嗑吧!我让你二妗子做饭去,中午你和你姥姥一起到我们那屋里吃饭吧!”说完,便拿着酒去安排饭菜了。
姥姥在炕上盘腿打坐,嘴里叼着旱烟袋,边抽烟边和山娃唠起了家常。山娃与姥姥聊了一会儿,心中惦记着大舅,便问道:
“我大舅还在北上坎儿住吗?他在家吗?我去看看他,一会儿就回来。”
“在那儿住呢!不在家能干啥去呢?你去吧!快回来,中午在你二舅家吃饭。”姥姥叮嘱道。
山娃拎着两瓶酒,朝着北上坎走去。穿过弯弯曲曲的胡同,来到了大舅家。大舅陈金全是个地道的农民,他身材高大,头戴一顶灰色帽子,浓眉大眼,黑红的脸庞上写满了憨厚。看到山娃,大舅赶忙由屋里迎了出来,大妗子也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笑容嘿嘿的打趣儿说道:
“嘿嘿嘿!真是稀客呀!大外甥来看我们,不容易呀!”
“哪里哪里!容易容易!就是有点忙。”山娃走进东屋,把礼物放在板柜上,然后坐在炕沿上。大妗子赶紧沏了一杯茶水递给他说:
“喝口水吧!你打哪儿来呀?”
山娃接过茶水,回答道:
“我从兴隆来,刚才去了我姥姥家,过来再看看大舅和大妗子。”
大舅坐在山娃身边,关切地问:
“你妈还在东北你爸那里呢?生活的咋样啊?”
山娃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一脸茫然的说:
“是的!我好久没和我爸联系了,不知道过得咋样?应该没大事吧。”
“你爸那脾气?对你妈不好。你打听着点,要是你妈受气,东北天气又冷,还不如你把她接回来呢?只有你孝敬你妈,别人都不行。你可别撒手不管你妈呀!”大舅说着,眼圈泛红,眼中满是担忧。
“嗯嗯!好的!抽时间我问问三宝,我老弟弟在那儿呢。我爸和我闹僵了,不理我了,音信全无,唉!”山娃无奈地说着,然后长叹了一声。
“你别和你爸闹僵了,不管咋说,你是他的儿子,多劝劝你爸,别和他计较。”大妗子也在一旁劝说道。
山娃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移了话题,问着大舅:
“我大表兄呢?几个表弟都干啥呢?”
“你大表兄和你二舅学了木匠,自己单过去了,二表弟去当兵快复员了,三表弟和四表弟都务农下地干活去了。”大舅悠悠的介绍道。
“奥!不错不错!大舅!我到我二舅家去吃午饭,下午就赶回兴隆去了,等有空再来看您。”山娃向大舅和大妗子说道。
“好不容易来一回,中午在这儿吃吧!”大妗子一脸真诚的挽留道。
山娃摆了摆手,对着大妗子说:
“不了!下次吧?我二舅家准备了。”
说完,他便告辞了大舅和大妗子,原路返回了姥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