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龙又和山娃喝了一杯啤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话也多了起来。他凑近山娃,压低声音说:
“这次夜间加班组装机子,因为你每台机子多加了100元钱,大家格外卖力气,组装的又快又好。估计再有两夜,后天就差不多组装完了。
你明天就让你们厂给我们厂财务科电汇机器设备款吧。一共20台机子是3.1万元。加班费:后天让你们厂拉货车司机带来六千元给我吧,我也就不客气了,按你说的,每台机子收300元。嘿嘿嘿!”
说着,他嘿嘿的不好意思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山娃说:
“这是我们厂的对公开户行和账号,你按照上面写的给我们厂电汇款吧!”
山娃接过纸条,心中一阵激动,连忙说道:
“好的好的!辛苦了,林哥!非常感谢您的支持和帮助。我回去马上与曹厂长联系。按您说的照办。”
夜色渐深,家访晚宴在欢声笑语中结束。山娃起身告辞,林母和林伟龙一直将他送到弄堂口。山娃怀着激动的心情,坐上出租车,返回唐山路招待所。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晚的点点滴滴,心中满是喜悦。他知道,这次合作已经大功告成,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曹厂长。
暮色像一张细密的灰网,悄无声息地笼罩着上海这座繁华的城市。霓虹灯渐次亮起,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折射出斑斓的光晕,仿佛是这座城市流淌的血液。山娃站在招待所的门口,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心中满是期待与忐忑。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招待所,脚下的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急切。前台的灯光柔和而明亮,照在服务员精致的妆容上。山娃走到前台,双手紧紧握着那张写有信息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美女服务员说:
“麻烦您!我要再打一个曹厂长家的长途电话。”
美女服务员把电话机拨通了外线长途,递给了山娃说:
“好的!你直接拨号打吧!”
山娃轻嗯着,迅速拨通了曹厂长家里的电话,只听得“嘟嘟”的响起了接通的提示音。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山娃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当听到曹厂长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积压在心中的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激动的话语。
他详细地汇报着组装机器设备的近况,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说到林主任提供的对公开户行和账号时,他小心翼翼的展开了纸条,逐字逐句、一字一顿地念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纸条,生怕遗漏一个数字,声音中满是郑重叮嘱道:
“曹厂长!您可仔细记好了,这可千万不能出现差错啊!”
听筒那头传来了曹厂长瓮声瓮气的、激动地声音:
“好的!记好了!放心吧!明天我就让财务电汇款。”
挂了电话,山娃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下来。他让服务员将长途电话费,再一次记在住宿费里一起结算,转身向房间走去。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影子随着他的脚步在墙壁上摇曳,仿佛也在为他此刻的轻松而起舞。
回到房间,山娃看到对面床铺新住进了一位客人。客人正坐在床边整理行李,抬头看到山娃,友好地笑了笑。
山娃也报以微笑,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暖意。两人随意地聊了起来,从上海的繁华聊到家乡的风土人情。山娃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思绪却时不时飘向即将完成组装的机器设备。
窗外,夜越来越深,城市的喧嚣渐渐褪去,只剩下零星的车笛声在寂静中回荡。直到很晚,山娃才带着满心的期待,沉沉地进入梦乡。
第三天下午,阳光透过工厂的窗户,洒在崭新的机器设备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山娃站在工厂后门的房间里,目光如炬,仔细检查着每一台机器。15台大轴机和5台上鞋机整齐地排列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仿佛是一群等待出征的战士。
林伟龙主任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说:
“山娃!你们工厂电汇的机器设备款,财务会计说已经收到了,可以提货了。让家里来车到这里拉货吧!”
山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紧紧握住林主任的手,仿佛要把所有的感激都通过这一握传递出去,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道:
“嗯嗯!好的!我这就与家里联系,派两个司机开依伐车,日夜兼程,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到达这里。把付给您的加班费,让司机师傅带现金来给您。”
说着,山娃当着林主任的面,小心翼翼地拿出bb机,手指在按键上快速地敲击着,眼神专注而认真。编辑好了消息后,他又将显示屏上的文字拿给林主任看,得到林主任的认可后,才放心地按下发送键,“滴”的一声发了出去。那一刻,他仿佛完成了一项无比重要的使命。
到了第五天下午,兴隆县塑料厂的依伐车如同救星一般,终于缓缓停在了唐山路招待所大门口的马路边。代性荭和王宇国两位司机师傅从车上走下来,他们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坚定的神情,走进了唐山路招待所018号地下室。
“笃笃笃!”敲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山娃快步走到门前,打开门的瞬间,看到熟悉的同事,心中的委屈、思念和喜悦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他的眼眶瞬间湿润,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一把将两位司机师傅紧紧抱住,声音哽咽的说:
“太好了!可把你们盼来了!”
稍稍平复情绪后,山娃急切地问道:
“钱带来了吗?”
代师傅赶忙从身后拿出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着用牛皮纸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现金,递给山娃:
“带来了!带来了!十元一张的六捆,每捆一千元,正好六千,您数数。”
山娃摆了摆手,语气信任而又急切地说:
“不用不用!走我带你们赶紧去装车提货。”
说着,他接过手提袋,迅速给林主任发了一条消息。很快,他就收到了林主任的回复,这让他悬着的心又放下了几分。
山娃迅速收拾好物品,来到前台结账。住宿费和长途电话费合计98元,他让服务员开了发票。走出招待所,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仿佛也在为他高兴。坐上依伐车,山娃指挥着代师傅向装车地点驶去。
到达后,山娃见到林主任,立刻将装钱的手提袋提给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林主任点了点头,招呼几个工人开始装车。随后,他带着山娃走进一间无人的办公室。
林主任小心翼翼地从手提袋里拿出钱,一张一张地仔细查验,数了又数,确认无误后,才将钱重新装回手提袋,锁进文件柜。他神情严肃,脸上带着一丝紧张说:
“钱我就收下了,是哥们儿加班的辛苦钱,我得分配给他们。手续你们自己处理吧!”
山娃眼圈泛红,再次紧紧握住林主任的手,声音充满感激说:
“好的!财务手续我们自己处理,与您无关了,放心吧!谢谢林大哥鼎力相助,来日方长。”
走出办公室,15台大轴机和5台上鞋机已经稳稳地装上了车。工人们熟练地用苫布将机器遮盖好,再用绳子牢牢地捆绑在车上。山娃和两位司机师傅站在车旁,向林伟龙主任和他的工人们挥手告别。
夕阳的余晖洒在依伐车上,车子缓缓启动,向着远方驶去。一路上,车轮滚滚,尘土飞扬。山娃押车,两位司机师傅轮流开车,日夜兼程,累了就靠着座椅打个盹,饿了就随便吃点干粮。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从繁华的都市到宁静的乡村,都在他们的身后飞速倒退。
终于,在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那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兴隆县塑料厂时,依伐车缓缓驶入了厂区。山娃望着熟悉的工厂大门,心中充满感慨。这些机器设备,承载着太多人的期望和努力,它们的到来,必将为工厂带来新的生机与希望。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塑料厂的空地上,机器设备卸下时与地面碰撞的声响格外清晰。山娃站在一旁,汗水顺着他黝黑的脸颊不断滑落,浸透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看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他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在上海的那段艰难时光。
上海的街头,车水马龙,繁华与陌生交织。山娃为了能顺利购得大轴机和上鞋机,四处奔波。每一步都充满了惊险与挑战。夜晚就在简陋的地下室招待所里,反复思考着谈判策略,生怕一个疏忽就功亏一篑。如今,看着这些承载着希望的机器设备,山娃心中满是感慨,嘴角终于扬起了胜利的微笑。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坚定地走向办公楼。每一步都带着力量,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疲惫与压力全部踩在脚下。来到曹厂长办公室门前,山娃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他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曹厂长正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似乎在担忧着什么。看到山娃走进来,他立刻站起身,眼中满是惊喜与期待。山娃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上前,紧紧地与曹厂长拥抱在一起。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这段时间的艰辛、委屈与喜悦,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泪水。
曹厂长也眼眶湿润,他轻轻地拍着山娃的肩膀,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
“好样的!辛苦你了!用你的聪明才智换来了机器设备,赢得了时间,工厂能够顺利加工出口布鞋订单了。谢谢老弟!”那声音里满是感激与欣慰。
山娃松开拥抱,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颤抖地向曹厂长汇报:
“是的!这次上海之行,太不容易了,就好像踩在刀尖上跳舞,又好像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错一步就会全盘皆输。不论多难,总算是把大轴机和上鞋机拉回来了。哈哈哈!”说着,他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既有劫后余生的畅快,又有成功的喜悦。
曹厂长也被山娃的情绪感染,跟着开心地大笑起来。办公室里,笑声回荡,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阴霾全部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