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山娃一筹莫展、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位中年妇女走到他跟前。她衣着朴素,怀中抱着一摞报纸和地图单,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奔波了许久。她从怀中抽出一张地图单递给山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
“大兄弟!看看这个,买一张吧,初到上海都要买一张交通地图,方便得很呐,要想去哪办事,都是离不开它的。”
山娃听了,抬起头,眼中满是胆怯,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交通地图单,多少钱一张啊?”
“不贵不贵!五毛一张。”她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山娃回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望,那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为生计奔波的无奈与坚韧。
“那好吧!就来一张吧。”山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毛钱递给她。
随后,山娃又带着几分期盼和不安的问道:
“大姐!您知道去上海工业缝纫机厂怎么走吗?”
山娃一脸茫然,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帮助的渴望。那位大姐眨了眨双眸,微微皱起眉头,默了默,若有所思地对山娃说:
“看地图!看地图!查查地图上有标注。”
说着,她一边示意山娃打开刚买到的交通地图,一边主动帮忙,一起在上面寻找起来。山娃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线路和图标,只觉得脑袋发胀,不知所措,心中的焦虑愈发强烈。那位好心的大姐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耐心地教给他查找的方法。
不一会儿,他真的找到了上海工业缝纫机厂的图标,旁边还标注着公交车的顺序号码。山娃喜出望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激动地说:
“大姐!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呢!坐好多车次都能到那里哈。”他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位置,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哦!是的是的!你去旁边拐过弯再走不远就有公交站牌,在那里等候68、96、106公交车和328无轨电车,都可以到达那里。”那位大姐一边向山娃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坐车的方向,脸上洋溢着善意的笑容,仿佛为自己能帮到这个迷茫的小伙子,而感到很开心。
山娃谢过了好心的大姐,按照她指的方向走去。此时的上海街头,初夏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尾气和淡淡的花香。
没走多远,拐过弯,就看到了公交站牌,那里早已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或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或小声交谈着,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山娃挤了进去,好不容易上了68路公交车。
车上人头攒动,拥挤不堪,人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汗水的味道在车上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山娃一边掏钱买票,一边焦急地问售票员应该在哪一站下车。售票员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告诉了他,在“提篮桥站”下车,语气中满是烦躁和冷漠。山娃也顾不了售票员的态度好坏了,牢牢地记住了,应该下车的站点是“提篮桥”,心中只盼望着能快点到达目的地。
公交车在一片喧闹声中缓缓启动,每经过一个站点,都伴随着人们的上下车拥挤碰撞声和嘈杂吵嚷声。山娃挤站在车厢里,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晃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焦急。
经过了十多个站点,终于来到了山娃所要下车的站点“提篮桥”。他赶忙挤下车,此时的阳光依旧炽热,晒得他脸颊发烫。他一路打听,朝着上海工业缝纫机厂的方向走去。
终于,山娃来到了“上海工业缝纫机厂”大门口。此时此刻,他心情激动不已,望着工厂门口的牌匾,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初夏的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波澜。
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心中感慨万千:谢天谢地!总算来到了国际大都市上海,找到了盼望已久的工厂。但同时,一丝忐忑不安也涌上心头,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是否能顺利?
他一脸茫然无助,胆胆怯怯地走到了大门口,鼓起勇气问保安人员说:
“同志!我找你们工厂组装车间主任?”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那位身穿保安服的微胖中年人,上下打量了山娃一番,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啊?”
山娃赶忙掏出来方厂长给他的烟盒纸条,递给了保安人员,声音有些急促地说:
“您看看这个,上面写着呢。”
那人接过去看了看,又递给了山娃,回答说:
“奥!你是找林伟龙啊?”
山娃一脸笑呵呵的,轻嗯着点头答应道:
“嗯嗯!是的是的!就是他,就是他,组装车间主任林伟龙。”他脸上满是欣喜和期待。
“那好!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叫他出来见你。”保安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进了大门口的保安室。
山娃站在大门口,望眼欲穿,焦急地等待着林伟龙的出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仿佛无比漫长。他不停地张望着大门口里面,看见人来人往,一片繁忙的景象,心中默默祈祷着自己,能够顺利的见到林伟龙主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从大门口里走出来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保安人员立刻向山娃介绍说:
“这就是你要找的林伟龙主任。”
山娃抬眼望去,只见林伟龙身穿一身工作服,留着寸头,戴着一顶前进帽,圆脸型,浓眉杏眼,高挺的鼻梁,红黑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疑惑,面带微笑,一脸狐疑的注视着山娃问:
“您找我吗?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山娃听了,立刻掏出了那张像“密电码”一样的烟盒纸条,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脸激动笑呵呵的说:
“呵呵!是光明布鞋厂的方光明厂长,他让我来找您的。我叫赵山娃,是光明布鞋厂的供销科长。”
说完,他赶忙掏出来名片盒,打开后,拿出了一张精美的名片递给他,动作中带着几分急切和真诚。
林伟龙接过了烟盒纸条和名片,仔细看了看,核对了一遍,装在口袋里,恍然大悟的说着又问道:
“奥奥!好好!是方厂长让你来的呀,我说不认识你呢。他还好吗?”
“还好!还好!我可算是找到您了,太不容易啦!哈哈哈!”山娃一边回答,一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急忙上前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然后,他热情地邀请林主任说:
“走!林哥!我请您吃饭,晚上快下班了,咱俩一边吃一边聊。”这一句“林哥”称谓,好像把他与林主任的感情拉近了不少。
林伟龙听了,沉思了片刻,默了默,蹙着双眸回答说:
“那好吧!我去保安室给副厂长常富贵打电话请个假,然后,我请你吃饭吧,你是方厂长派来的人,我得尽地主之谊呀。”
说罢,他转身去了保安室,不大一会功夫,他请好了假,出来带着山娃,走进了附近一个很雅气的小饭馆。
小饭馆里,柔和的灯光洒在木质的桌椅上,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服务员立刻拿着菜单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微笑,客气地说:“您二位想吃点什么?”
林主任接过菜单,又递给山娃说:
“看看!你想吃啥?随便点。”
山娃接过菜单一看,大吃一惊,饭菜价格都很贵,心中不由地一颤,想到工厂目前的经济状况,他有些犹豫,又把菜单推给了林主任,一脸为难的说:
“我!我随便!还是您来点吧!”他说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尴尬和不安。
“那我就不客气了,凉菜:来一盘老醋花生米和一盘凉拌猪耳朵。热菜:来一盘肉炒空心菜和一盘剁椒鱼头”林伟龙对着写菜单的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轻嗯着,一边写菜单,一边又问:
“两位喝点什么酒水?来什么主食呢?”
“天气热!来两瓶冰镇啤酒吧!再来两碗米饭。你看咋样啊?”他点完了,又问山娃道。
“好的好的!我随意,都行!”山娃迎合着回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心中却还在想着工厂的事情。
服务员写好了菜单,转身离去。稍后就拿上来一壶普通茶水,山娃赶忙接过来,打开了餐具套装,给林主任满上一杯茶水,自己也倒了一杯,一边喝茶,一边等着饭菜,随手摸出烟来,递给林主任一根说:
“林哥!您抽烟!”
“谢谢!我不会抽烟。”他客气的拒绝说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山娃只好自己点着火,抽了起来。这时,林主任端起了水杯,轻抿了一口茶水问:
“你是从哪里来的?方厂长让你找我,除了购买机器设备,还有别的事吗?”
山娃听了,一边抽着烟,一边回答:
“我是从方厂长那里直接来的,他现在去了河北省正定县正定镇当了特聘顾问,帮着那里筹建出口布鞋厂。他对老家的工厂念念不忘,让我找您来,主要就是想让您再给组装15台大轴机和5台上鞋机。我们厂需要扩大生产规模,再增加一条流水线,加大每月一万双的出口布鞋生产量,别的没啥事。”
说这话时,山娃眼中满是期待,仿佛看到了工厂未来发展的希望。
“奥!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们现在工厂没有组装这两种机器的计划,都在生产平板缝纫机。”林伟龙蹙着双眸,向山娃解释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山娃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破灭,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刚要说话,就在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了酒菜,拿上来两瓶冰镇啤酒和两个啤酒杯。
山娃一边起开了啤酒盖,分别倒满了两杯啤酒,递给了林主任一杯,一边自己端起来一杯说:
“来来!初次见面,先敬林哥一杯。”声音中带着一丝强装的轻松。
林主任接过了啤酒杯,微笑着说:
“欢迎欢迎!欢迎你来上海。”他说着也举起了啤酒杯,两人酒杯相碰,一饮而尽。然后,共同吃着菜。一边吃菜,一边又共同喝着啤酒。
山娃这时接着刚才的话茬,又问道:
“林哥!这次来上海找您,方厂长说就是让您给想想办法。现在市场断货,工厂又不生产。我们急需这两种机器设备,下个月就要接订单了,没有机子,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呀。”山娃一脸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林主任,眼神中满是恳求。
林伟龙听了山娃的话,默了默,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有点为难的回答说:
“现在工厂库房里有这两种机器的零部件,只是没有时间人工组装,工厂里没有组装生产计划。”
“那!那可咋办好呢?我好不容易来到了上海,总不能让我失望吧?求您一定想想办法,帮我们解决工厂里的燃眉之急。”山娃一脸着急的,再次央求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