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宋朝廷当中,阮佃夫、王道隆等仍然专政,威权益盛,货赂公行。袁粲、褚渊两人,意欲去奢崇俭,力矫前弊,偏为王道隆、阮佃夫所牵制,使不得行。
镇东将军蔡兴宗,当时在宋主刘彧末年,曾经出镇会稽,刘彧病殂时,正值蔡兴宗回朝,所以与受顾命。
阮佃夫等人忌惮蔡兴宗为人正直,不待丧葬,便令其出发督守荆、襄八州之军事。嗣而又恐他控制上游,尾大难掉,更召为中书监光禄大夫,另外调沈攸之为之代任。
蔡兴宗奉召还都,辞职不拜,王道隆欲与联欢,亲自拜访蔡兴宗,蹑履到前,不敢就席。
蔡兴宗既不呼坐,亦不与多谈,惹得王道隆索然无味,只好告别。
没多久,蔡兴宗病殁,遗令薄葬,奏还封爵。
蔡兴宗风度端凝,家行尤谨,奉宗姑,事寡嫂,养孤侄,无不尽礼。有儿子蔡景玄,绰有父风,宋主命袭父职荫,蔡景玄再四乞辞,疏至十上,乃只令为中书郎。三世廉直,望重济阳。蔡兴宗济阳人,父廓为吏部尚书,夙有令名。信不愧为江南人表。铁骨铮铮,理应表扬。
自蔡兴宗去世,宋朝廷少了一个正派之人,越觉得内外壅蔽,权幸骄横。
阮佃夫加官给事中,兼辅国将军,势倾中外。吴郡人张澹,乃是阮佃夫的私亲,阮佃夫欲令他为武陵太守,尚书令袁粲等不肯从命,阮佃夫竟称敕施行,遣派张澹赴郡。
袁粲等人亦无可奈何。但就宗室中引用名流,作为帮手。当时宗室凌夷,只有侍中刘秉,为长沙王刘道怜之孙,少自检束,颇有贤名,因而引为尚书左仆射,但可惜他廉静有余,材干不足,平居旅进旅退,无甚补益。
尚有安成王刘准,名义上为明帝刘彧的第三子,实是桂阳王刘休范所生,收养在宫中。刘昱既而践阼登基,拜为抚军将军,领扬州刺史,刘准时年只有五岁,哪里晓得甚么国家大事,只不过唯随人呼唤罢了。
越年,刘宋朝廷改元元徽,由袁粲、褚渊二位国相勉力维持,总算太平过去。
翌年五月,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竟然擅兴兵甲,造起反来。
刘休范本无材具,不为明帝刘彧所忌,故尚得幸存。及刘昱嗣位宋祚,贵族秉政,近习用权,他却自命懿亲,欲入为宰辅。既不得志,遂怀怨愤,典签许公舆,劝他折节下士,养成物望,由是人心趋附,远近如归。一面招募勇夫,缮治兵械,为发难造反作计。
宋朝廷颇有所闻,暗中加于戒备。会夏口缺镇,地当寻阳上流,朝议欲使亲王出守,监制刘休范,于是命皇五弟晋熙王刘燮出镇夏口,为郢州刺史。
郢州治所即夏口。刘燮只有四岁,特命黄门郎王奂为长史,行府州事。四岁小儿,如何出军镇守?况且所关重要,更属非宜,宋政不纲,大都类是。又恐道出寻阳,为刘休范所留,因而使从太子洑绕道莅镇,免过寻阳。
刘休范闻报,知朝廷已经怀疑自己,遂与许公舆谋划袭击建康。起兵二万人,骑士(骑马的士兵)五百人,自寻阳出发,倍道急进,直下大雷。
大雷守将杜道欣,飞书使传告变,朝廷惶骇。
护军将军褚渊,征北将军张永,领军将军刘勔,尚书左仆射刘秉,右卫将军萧道成,游击将军戴明宝,辅国将军阮佃夫,右军将军王道隆,中书舍人孙千龄,员外郎杨运长,同集中书省议事,半日未决。
萧道成独奋然道:“从前上流谋逆,都因淹缓致败,今休范叛乱,必远惩前失,轻兵急下,掩我不备,我军不宜远出,但屯戍新亭、白下,防卫宫城,与东府石头,静待贼至,彼自千里远来,孤军无继,求战不得,自然瓦解。我愿出守新亭挡住贼锋,征北将军可守白下,领军将军但屯宣阳门,为诸军节度。诸贵俱可安坐殿中,听我好音,不出旬月,定可破贼!”
萧道成说至此,即索笔下议,使众注明可否。大众不生异议,并注一同字。一班酒囊饭袋。
独孙千龄暗中偏袒刘休范,谓宜速据占梁山,萧道成正色道:“贼已将到,还有甚么闲军,往据梁山?新亭正是贼冲,我当拚死报国,不负君恩。”
说着,萧道成即挺身起座,看向刘勔说道:“领军已同鄙议,不可改变,我便往新亭去了。”
刘勔应声甫毕,外面又走进一人,素衣墨绖,曳杖而来。是人为谁?就是尚书郎袁粲。
袁粲正丁母艰(专指遭遇母亲丧事,需遵循守孝制度),闻变乃至。当由萧道成与其讲述军事谋划,袁粲亦极力赞成。
萧道成即而率领前锋兵士,赴往戍守新亭。张永出屯白下,另外派遣前南兖州刺史沈怀明,前往镇守石头城。
袁粲、褚渊,入卫殿省,事起仓猝,不遑授甲,但开南北二武库,任令将士自取,随取随行。
萧道成来到了新亭,缮城修垒,尚未毕事,那刘休范前军,已经来至新林,距新亭不过数里。
萧道成解衣高卧,镇定众心,既而徐起,执旗登垣,使宁朔将军高道庆,羽林监陈显达,员外郎王敬则等人,带领舟师,堵截刘休范军队。两军交战半日,互有杀伤,未分胜负。
翌日黎明,刘休范舍舟登岸,自率大众攻新亭,分遣别将丁文豪,前往攻打台城。
萧道成挥兵拒战,自辰至午,杀得江鸣海啸,天日无光,刘休范士兵不少却,但觉鼓声愈震,兵力愈增,城中将士,都有惧色。
萧道成笑道:“贼势尚众,行列未整,不久便当破灭了!”
言未毕,忽然有刘休范的檄文,射入城内。当由军士拾起,呈给萧道成,萧道成取来看视,但见起首数行,乃说杨运长、王道隆等盅惑先帝,使建安、巴陵二王,无罪受戮,望执戮数竖,聊谢冤魂云云。后文尚有数行,萧道成不再看下,即用手撕破,掷置地上。
旁边闪出二人,说道:“逆首檄文,想是招降,公何不将计就计,乘此除逆?”
萧道成闻言,于是瞧着说话的人,乃是屯骑校尉黄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便应声问道:“敢是用诈降计么?”
两人齐声称是。
萧道成又道:“卿等能办此事,当以本州相赏。”
两人大喜,便出城放仗,跑至刘休范舆前,大呼称降。
刘休范方穿着白服,乘一肩舆,登城南临沧观,览阅形势,左右护卫,不过十余人。既而看见有两人过来投降,便召问底细。黄回佯致萧道成密意,愿推拥刘休范为宋主,惟请刘休范订一信约,刘休范闻言,自以为自己得逞,于是欣然道:“这有何难?我即遣二子德宣、德嗣,往质道成处,想他总可相信了。”
说罢,遂呼自己两个儿子前往萧道成的垒中,留黄回、张敬儿二人侍侧。亲吏李桓、钟爽等,交谏不从,自回舟中高坐,置酒畅饮,乐以忘忧。所有军前处置,都委任前锋将杜黑骡处置。哪知派遣的入质二子,早就被萧道成斩首,他尚似在梦里鼓里,一些儿没有闻知。
黄回、张敬儿反而引导他游弋江滨,且游且饮。
一夕天晚,刘休范已经饮得酒意醺醺,还是索酒不休,左右或去取酒,或去取肴,黄回拟乘隙下手,以眼部动作暗示张敬儿,张敬儿即而蛰伏至刘休范的身后,眼疾手快把他身上的佩刀抽出,刘休范稍稍觉察,正要回顾,那刀锋已经刺砍过来,一声狂叫,身体首级两分家去。好去与十八兄弟重聚,开一团乐大会,重整杯盘。
左右下属见状,统皆骇散,张敬儿手持刘休范的首级,与黄回跃至岸上,驰回新亭报告军功。
萧道成大喜,即而派遣队长陈灵宝,传送刘休范的首级到京都中。陈灵宝持其首级出城,正值杜黑骡麾兵进攻,一时走不过去。没奈何将首级投入水,自己扮作乡民模样,混出间道,得于到达京城,报称造反大主谋已经被诛杀。满朝文武,看他无凭无据,不敢轻信,唯加授萧道成为平南将军。
萧道成因叛军失主,总道他不战自溃,便在射堂查验军士,从容措置。不防司空主簿萧惠朗,竟然率领敢死士数十人,攻入射堂。萧道成慌忙上马,驱兵搏战,杀退萧惠朗,复得保全城垒。
原来萧惠朗的姐姐乃是刘休范的妃子,所以外通叛军,欲作内应。
萧惠朗败走,杜黑骡正来攻扑,势甚慓劲,亏得萧道成督兵死拒,兀自支撑得住。由夜抵抗达旦,矢石不息(弓箭石头发射不停),天气又下大雨,鼓角(鼓和号叫声)不复相闻。
将士不暇寝食,马亦觉得饥乏,乱触乱号,城中顿时鼎沸,彻夜未绝。独萧道成秉烛危坐,厉声呵禁,并发临时军令,乱走者斩,因此哗声渐息,易危为安。可见为将之道,全在镇定。
黑骡尚未知刘休范的死耗,努力从事,忽然听闻丁文豪已经攻破台城军,向朱雀桁进发,遂也舍去新亭,趋向朱雀桁。右军将军王道隆,领着羽林精兵,驻扎在朱雀门内,蓦然听闻叛军大至,急忙召见刘勔助守,刘勔驰至朱雀门,命人撤桁断截叛军。
王道隆怒道:“贼至当出兵急击,难道可撤桁示弱么?”
刘勔于是不敢复言,遽然率众士兵出战。甫越桁南,尚未列阵,杜黑骡已经麾众进逼,与丁文豪左右夹攻,刘勔顾彼失此,竟而至战死。
王道隆闻刘勔已阵亡,慌忙退走,被杜黑骡长驱追及,一刀杀毙。害人适以自害。张永、沈怀明各接得败报,俱弃去泛地,逃回宫中。
抚军长史褚澄,打开东府门迎纳叛军。叛众劫住安成王刘准,使居东府,且伪称休范教令道:“安成王本是我子,休得侵犯!”中书舍人孙千龄,也打开承明门出来投降,宫省大震。
皇太后王氏,皇太妃陈氏,因库藏告罄,搜取宫中金银器物,充作军赏,嘱令并力拒贼。
贼众渐闻刘休范的死音,不禁懈体。丁文豪厉声道:“我岂不能定天下,何必借资桂阳!”
许公舆且诈称桂阳王刘休范已经进入新亭,惹得将吏惶惑,宫中传说刘休范已进军到达新亭,士大夫和百姓都惶恐不安,到军营来报姓名投效的有上千人。
等到大军抵达城下,才知道是萧道成。萧道成接到名册就烧掉了,上城对他们说:“刘休范父子已经被杀,尸体在南山下,我是萧平南(萧道成),你们的名字都烧了,不必害怕。诸君审视明白,勿得自误!”
说至此,即将所投名刺,焚毁城上,且指示道:“诸君名刺,今已尽焚,不必忧惧,各自反正便了。”
正好权术。将吏等一哄散去,萧道成复遣陈显达、张敬儿等,率领士兵入卫。
袁粲慷慨语诸将道:“今寇贼已逼,众情尚如此离沮,如何保得住国家!我受先帝付托,不能安邦定国,如何对得住先帝?愿与诸公同死社稷,共报国恩!”
说着,披甲上马,纵辔直前,诸将亦感激愿效,相随并进。可巧陈显达等亦到,遂共击杜黑骡,两下交战,流矢射到陈显达的眼睛,陈显达拔箭吮血,忍痛再斗,大众个个拼命打战,得将杜黑骡击走。
杜黑骡退至宣阳门,与丁文豪合兵,尚有万余人,越日天晓,张敬儿督兵进剿,大破叛众,斩黑骡,战文豪,收复东府,叛党悉平。
萧道成振旅还都,百姓遮道聚观,同声欢呼道:“保全国家,全赖此公!”为将来篡宋张本。
萧道成既而进入朝堂,即与袁粲、褚渊、刘秉会着,同拟引咎辞职。表疏呈入,朝廷当然不许,升授萧道成为中领军,兼南兖州刺史,留镇守卫建康,与袁粲、褚渊、刘秉三位臣相,更日入直决事,都中号为四贵。
荆州刺史沈攸之曾接刘休范的书札,并不展视,具报朝廷,且语僚佐道:“桂阳必声言与我相连,我若不起兵勤王,必为所累了!”
乃邀同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郢州刺史晋熙王燮,湘州刺史王僧虔,雍州刺史张兴世,一同讨伐刘休范。
刘休范留中兵参军毛惠连等守寻阳,为郢州参军冯景祖所袭,毛惠连等不能固守,开门请降。
刘休范尚有二子留着,一体伏诛。有诏以叛乱既平,令诸镇兵各还原地,兵气销为日月光,又有一番升平景象了。语婉而讽。
宋主刘昱素好嬉戏,八九岁时,辄喜猱升竹竿,离地丈余,自鸣勇武。明帝刘彧在日,曾饬令陈太妃随时训责,扑作教刑,怎奈江山可改,本性难移,到了继承大统,内有太后、太妃管束,外有顾命大臣监制,心存畏惮,未敢纵逸。
到了元徽二年冬季,宋主刘昱行过冠礼,三加玄服,遂自命为成人,不受内外羁勒,时常出宫游行。起初尚带着仪卫,后来竟然舍去车骑,但与嬖幸数人,微服远游,或出郊野,或入市廛。
陈太妃每乘青犊车,随踪检摄,究竟一介女流,管不住狂童驰骋。刘昱也惟恐太妃踪迹,驾着轻骄,远驰至数十里外,免得太妃追来。有时卫士奉太妃命,追踪谏阻,反被刘昱任情呵斥,屡加手刃(拿刀杀人),所以卫士也不敢追寻,但在远山瞻望,遥为保护。
刘昱得恣意游幸,且自知自己为李道儿所生,曾经自称为李将军,或称李统。营署巷陌,无不往来,或夜宿客舍,或昼卧道旁,往往与贩夫商妇,贸易为游戏,就使被他揶揄,也是乐受如饴,一笑了事。直是一个无赖子。平生最多小智,如裁衣制帽等琐事,过目即能,他如笙管箫笛,未尝学吹,一经吹着,便觉声韵悠扬,按腔合拍。
蹉跎蹉跎,倏过二年。荆襄都督沈攸之威望甚盛,萧道成防备他会生变,特使张敬儿为雍州刺史,出发镇守襄阳。萧道成又让长子萧赜出佐郢州,防备沈攸之。沈攸之未曾发难,京口却先已经起兵。
原来建平王刘景素,时为南徐州刺史,他是文帝刘义隆之孙,为故尚书令宣简王刘弘之长子。刘弘为文帝的第七子,好文礼士,声誉日隆。适而宋主刘昱凶狂失德,朝野颇属意刘景素,时有讹言。
杨运长、阮佃夫等,贪辅幼主,不愿立长,秘密教唆防合将军王季符,诬告讦发刘景素的反状,俾便出军讨发。
萧道成、袁粲窥破他们暗中的阴谋,替他解免,阻住出师,刘景素亦遣世子刘延龄,入都申理。
杨运长、阮佃夫等还未肯干休,削去刘景素征北将军职衔,刘景素始渐觉不平,暗中与将军黄回,羽林监垣祗祖互通书信,相约为变。
酝酿了好几个月,忽然由垣祗祖带了数百人,奔至京口,说是京师乱作,台城已溃,请即乘间发兵。
刘景素信为真言,即而占据住京口,仓皇起事。
杨运长、阮佃夫闻报,立刻派遣黄回前往讨伐。萧道成知黄回所蓄异图,特派将军李安民为前驱,夜袭京口,一鼓破入,擒斩刘景素,所有叛党,统共伏诛。
宋主刘昱因京口告平,骄恣益甚,无日不出,夕去晨返,晨去夕归,令随从各执铤矛,遇有途中经过的人民和家畜,即就命人用刀枪剑攒刺平民百姓和其家畜以为游戏,为此民间大感恐惧,商贩皆为此停息,门户昼闭,道路无有行人。有时刘昱居住宫中,针椎凿锯,不离左右,侍臣稍稍有忤自己心意,便加屠杀剖腹,一日不杀,便愀然不乐。因此殿省忧惶,几乎不保朝暮。
阮佃夫与直合将军申伯宗、朱幼等见宋主刘昱如此不堪,暗中谋划废立,拟俟刘昱出都射雉,矫造太后命,召还队仗,派人执拿刘昱,改立安成王刘准。谋划之事尚未发作,为刘昱所闻,立刻率领卫士拿住阮佃夫、朱幼他们,下狱勒毙。阮佃夫也有此日耶!
申伯宗狼狈出逃,中途被官兵捉捕住,立置重刑。或告散骑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长史沈勃,游击将军孙超之,亦与阮佃夫同谋,刘昱复亲自前往掩捕,执住杜幼文、孙超之,亲自对他们加于脔割(就是割肉之刑,把犯人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并且一边割,一边笑且一边骂,语极秽鄙,不堪入耳。
转趋来到沈勃的家,沈勃正居丧在庐,蓦然看见宋主刘昱持刀突然闯入,不由的怒气上冲,便攘袂直前,动手搏(拉扯)刘昱的耳朵,骂道:“汝罪逾桀纣,就要被人屠戮!”沈勃说到戮字,已经由卫士一拥而进,把沈勃劈作了两段,刘昱又亲自解支其尸体,并命将沈勃三家老幼,一体骈诛。十四岁的幼主,如此酷虐,史所未闻。
杜幼文之兄叔文,为长水校尉。刘昱即遣人把他捕至,命人在玄武湖北岸,把他裸缚树下,由刘昱跨马执槊,驰将过去,用槊刺入杜叔文的胸中,钩出肝肠,嬉笑不止,卫士们见状,却齐称万岁!
宋主刘昱尽兴还宫,偏遇皇太后宣召,勉强进去,听了好几句骂声,无非是说他残虐无道,饬令速改,惹得刘昱满腔懊闷,怏怏不乐趋出。宋主刘昱已而越想越恨,索性召入太医,嘱嘱太医煮毒药,然后进鸩太后。左右之人劝谏阻止道:“若行此事,天子应作孝子,怎得出入自由!”
宋主刘昱听了,爽然道:“说得有理。”于是叱退医官,罢除之前建议。嗣是狎游如故,偶然来至右卫翼辇军营,看见一个女子呆呆木木,虽然娇小可爱,但是其实是弱智之人,宋主刘昱便即搂住,借着营中便榻,云雨起来。事毕以后,又令跨马从游,每日给她数千钱,供她使用。
宋主刘昱不喜欢穿正式的衣冠,反而常穿方便活动的小袴褶,还随便动手打人;他还为数十根大棍都各改名号,身边一定要带着针椎、凿子和锯等凶器,随时动手杀人。无论平常后宫佳丽还是贴身卫兵,只要稍不顺眼便当场杀死。
刘昱出行,常穿短裤、短衫。他到处都去,夜晚就在旅店投宿,有时白天累了就睡在道路旁边。他随心所欲,无日不出,或夕去晨返,或晨出暮归。出行时,他骑马在前,随从们手持兵器紧随其后。
一次,宋主刘昱带领着随从在市井闲逛,忽然听到一所民宅中有妇女的呻吟声,觉得好奇,闯进屋一看,是一位产婆正在给一名产妇接生。他感到好玩,便上前观看,看见婴儿的头颅已出产门,便将接生婆一把推开,挽起衣袖,双手抓住婴儿的头,一下拔了出来。产妇惨叫一声当场死去,宋主刘昱则把血淋淋的婴儿一下摔在地上,复而踩上一脚,将婴儿头颅踩碎,然后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从此我也会接生了,我要给天下所有的产妇接生!”说完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一日盛暑,宋主刘昱竟然掩入领军府。萧道成昼卧帐中,刘昱不许他人通报,悄悄的到了军帐前,揭帐审视,看见萧道成躺着睡觉,袒胸露腹,肚脐大如鹄(箭靶子),不禁痴笑道:“好一个箭靶子!”
这一语惊醒了萧道成,张目瞧视,看见是当今小皇帝,不胜感到惊异,慌忙起床整理衣服。
刘昱摇手说道:“不必不必,卿腹甚大,倒好试朕的箭法!”
说着,即令左右拥着萧道成,叫他露腹直立,然后拿来毛笔画在萧道成腹部的肚脐眼上,让人拿来弓箭,引弓作注射状。
萧道成连忙用手版掩腹部,且申说道:“老臣无罪!”
这个时候,萧道成的左右侍卫王天恩急中生智,跪在刘昱面前奏道:“陛下暂住。萧领军的肚大脐突出,的确是个绝妙的靶,假如一箭射死,今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靶子了。以臣愚见,陛下不如改用圆骨箭,一来不致受伤,二来日后还可再射。”
宋主刘昱一听觉得有理,便换了圆圆的布料做的箭头,接弓射去,一箭正中萧道成的肚脐。射罢他扔下弓箭,哈哈大笑道:“朕的射法如何?”
众人皆面面相觑,王天恩却抢先赞道:“陛下神箭,一射即中,勿需再射!”
宋主刘昱听到赞扬才得意而去。但之后刘昱仍想杀他,命人用木头刻了萧道成的身形,在其腹画箭靶,供自己和身边随从射击,更曾袭击萧道成所在的领军将军府,想逼他出来,接着将他杀害,但是萧道成就是闭门不出,宋主刘昱无可奈何,但仍时时想亲手杀掉萧道成;陈太妃实在看不过去,出言责骂,宋主刘昱才收敛下来。
但侥幸事情,可一不可再,当速图自全,于是萧道成秘密拜访袁粲、褚渊二人,商及废立问题。褚渊默然不答,袁粲独说道:“主上年少,当能改过,伊霍事甚不易行,就使成功,亦非万全计策!”萧道成听了,点首而出。 点首二字,暗寓狡猾。
萧道成却越加危惧,屡次与亲党密谋,意欲先发制人。或劝萧道成出诣广陵,调兵起事,或谓应令世子萧赜率领郢州兵,东下京口,作为外应。
萧道成却欲挑动北魏,俟魏人入寇,自请出军防备,乘便笼络军士,入除暴君。
这三策都未决议,累得萧道成日夕踌躇。领军功曹纪僧真,把三策尽行驳去,谓不若在内伺衅,较为妥当。
萧道成族弟镇军长史萧顺之,及次子骠骑从事中郎萧嶷,均言幼主好为微行,但教联络数人,即可下手,何必出外营谋,先人受祸等语。萧道成乃幡然变计,密结校尉王敬则,令贿通卫士杨玉夫、杨万年、陈奉伯等,共二十五人,专伺上隙。
夏去秋来,新凉已届,宋主刘昱正好夜游,七月七日,刘昱乘露车至台冈,与左右之人跳高赌技。到了晚上就到新安寺偷狗,就在昙度道人住处杀狗侑酒,饮得酩酊大醉,方才返回仁寿殿就寝,杨玉夫随从在后,刘昱顾语道:“今夜应织女渡河,汝须为我等着,得见织女,即当报我;如或不见,明日当杀汝狗头,剖汝肝肺!”你的狗头要保不牢了。杨玉夫听着醉语,又笑又恨,没奈何应声外出。
看官听说!自刘昱嗣位后,出入无常,殿省门户,终夜不闭,就是宿卫将士,统局居室中,莫敢巡逻。只恐与刘昱相遇,奏对忤旨,便即饮刃,所以内外洞开,虚若无人,杨玉夫到了夜半,与杨万年同入殿内,趋至御榻左近,侧耳细听,呼呼有鼾睡声,再走进数步,启帐一瞧,刘昱仍熟睡,惟枕旁置有防身刀,当即抽刀在手,向刘昱喉下戳入,刘昱叫不出声,手足一动,呜呼哀哉!年仅十五。在位只有五年,后人称刘子业为前废帝,刘昱为后废帝。有诗叹道:
童年失德竟如斯,陨首宫廷尚恨迟;
假使十龄身已死,刘家兴替尚难知。
杨玉夫已经弑杀刘昱,持首级走出殿,突然遇一人拦住,不由的魂飞天外。究竟来人为谁,且至下回说明。
桂阳王刘休范,不死于泰始之时,而死于元徽之世,殊属出人意外;然其获免也以愚,其致死也亦以愚。愚者可一幸不可再幸,终必有杀身之祸。
刘昱在历史上被认为是顶尖的暴戾残忍之君,其行为比商纣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常常亲手杀人,并常到街巷中扰民,杀人成瘾,一日不杀人就闷闷不乐。
其残暴行为与其无节制的权力滥用密切相关。他作为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却没有受到任何制约,导致其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
刘昱的残暴统治加速了南朝宋的衰落和灭亡。同时,他的行为也引发了人们对权力制约的思考,认为将天下大事寄托在所谓明君的身上是不可取的,英明道德只是一件哄人的外衣,权力的制约才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