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忠离去后,破院内外重归寂静,唯有雨打屋檐的声响,连绵不绝,敲在人心头,更添几分烦闷与不安。
萧煜回到密室,脸上的平静已然消失,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耿忠的试探如同警钟,提醒他时间的紧迫和处境的险恶。
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下去,必须主动掌握更多的信息,尤其是关于星陨之地那“入口”和“天时”的核心机密。
他再次取出那枚永昌通宝,握于掌心,大周天真气缓缓注入,心神沉入其中,试图从那古老律动和模糊星图中,解读出更多被忽略的细节。
雨声淅沥,夜色渐深。
就在萧煜心神与铜钱交融至最深时,密室之外,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些许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宁静!
“公子!公子!”是苏十三娘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萧煜猛地睁开双眼,精光一闪而逝。他迅速收起铜钱,沉声道:“进来!”
密室门被推开,苏十三娘几乎是跌撞进来,发髻微乱,衣衫被雨水打湿,脸上毫无血色,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已被雨水洇湿大半的密信。
“公子……北、北边……出大事了!”苏十三娘声音颤抖,将密信递上,“我们安插在野狼原外围,伪装成牧羊人的暗桩,拼死传回的消息……他……他送出这封信后,就失去了联系,恐怕已遭不测!”
萧煜心头一沉,接过那封字迹潦草、沾染着泥污和些许暗红血迹的密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昨夜子时,星陨之地异变再生!黑石祭坛血光冲天,地裂山摇,有龙吟之声响彻四野!入口似已洞开,有五彩霞光与漆黑魔气同时喷涌!北漠左贤王呼衍灼亲率苍狼卫及萨满巫师,已于第一时间闯入其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局势失控在即!”
信笺末尾,还有一行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小心……玉京……也有人至……”
萧煜握着信纸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入口洞开!呼衍灼已然进入!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呼衍灼果然抓住了所谓的“天时”,抢先一步!
那所谓的“龙吟兽吼”、“霞光魔气”,无不预示着那入口之后,绝非善地,但同样,也可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机缘或危险!
而“玉京也有人至”这最后一句,更是让局势复杂了数倍!是高拱背后的人?还是其他皇子?亦或是……父皇的密探?
“消息何时传回的?”萧煜的声音冷得像冰。
“就在半个时辰前!是用我们最快的信鸽接力传回,那暗桩定然是冒了天大的风险……”苏十三娘语带哽咽。
“我知道了。”萧煜打断她,此刻不是哀悼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之前所有的犹豫和蛰伏,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决断!
“十三娘!”
“妾身在!”
“立刻启动最高应急方略!通知阿才,召集所有玄甲卫,包括王桩、李破虏,一炷香内,全副武装,于此地集合!”
“是!”
“通知墨砚和老周,将库房内所有成品机关暗器、攀援工具、解毒丹药,全部取出分发!”
“是!”
“通知吴郎中,准备好足够的急救药物,随时待命!”
“是!”
“通知陈观,启动所有备用联络渠道,严密监控凉州城内外所有势力动向,尤其是高拱和耿忠的反应,一有异动,立刻通过预设渠道回报!”
“是!”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迅速、不容置疑!苏十三娘精神一振,公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与威严,让她心中的慌乱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她用力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密室内,萧煜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墙边,取下那件一直挂着的、略显陈旧的熊皮袍子,仔细穿好。
然后,他从一个隐蔽的暗格中,取出一柄样式古朴、毫无纹饰的连鞘短刀。
刀身长约两尺,鞘是黑色的,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冰冷的煞气。
这是老徐传授《戍卒诀》时一并留给他的,据说是某位战死边军老卒的遗物,饮血无数。
“锵——”
一声轻吟,短刀出鞘三寸,刃口在油灯下泛着幽冷的寒光,映照着萧煜深邃的眼眸。
藏锋许久,雪刃蒙尘。
而今风云骤急,龙已入潭,岂能再坐视?
利刃,当出鞘矣!
他归刀入鞘,将短刀悬于腰间。此刻,他不再是那个病弱隐忍的废皇子,而是玄甲之主,是手握利刃,即将踏入风暴中心的执棋者!
脚步声在密室外响起,迅速而整齐。
阿才、王桩、李破虏、石猴、赵虎,五卫全员到齐,虽伤势未痊愈,但人人眼神锐利,杀气内蕴,如同五柄即将饮血的战刀。其后,是十余名经过严格训练、眼神坚定的玄甲卫。
墨砚和老周抬着几个沉重的箱子进来,里面是各式机关暗器与工具。吴郎中也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赶到。
所有人都看着萧煜,等待着他的命令。
萧煜目光扫过这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窗外的雨声:“星陨之地生变,呼衍灼已率先进去。其中凶险未知,机遇亦未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能让呼衍灼独占其中之物!否则,北凉危矣,大胤亦危矣!”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决定,亲自前往!”
众人并无意外,唯有眼神更加灼热。
“此行,九死一生。不愿去者,现在可退出,我绝不怪罪。”
场内一片寂静,无一人移动,无一人退缩。
只有更加粗重的呼吸声,表明着他们内心的激荡与决绝。
“好!”萧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既如此,便随我,一起去会一会那北漠左贤王,闯一闯那龙潭虎穴!”
他大手一挥:“检查装备,一炷香后,出发!”
“是!公子!” 众人轰然应诺,声震密室!
雨夜之中,潜藏已久的利刃,终於彻底出鞘,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指向那北方诡谲莫测的星陨之地!一场关乎生死、关乎命运、更关乎天下格局的冒险,就此拉开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