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中州城的云昭,首先将目标锁定在一些以道法体系严谨完备着称的一流大宗门。
他第一个来到的,是以雷法刚猛、戒律森严闻名的“神霄宗”。
接待他的是一位面容古板的长老。听闻他自报家门是“东域云昭”,长老起初眼中还闪过一丝讶异和不易察觉的欣赏,法会上力挫星辉的事迹,显然也传到了这里。
“云小友在法会上大放异彩,老夫亦有耳闻,后生可畏啊。”长老抚须道,语气还算客气。
但当云昭表明来意,想拜入神霄宗,从头系统学习道法基础时,长老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去,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长老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云小友,你已臻化神境界,自身功法体系想必已成。我神霄宗道法,尤其是雷法一脉,需从小打下纯阳根基,半路改修,非但事倍功半,恐还有属性冲突之险,于小友前程大为不利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无奈:“况且……小友与星宫之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我神霄宗虽不惧他星宫,但也需为门下众多弟子考虑,实在不便卷入这等纷争之中……还望小友见谅。”
话说得委婉,但拒绝之意已十分明显。云昭心中黯然,知道对方说得不无道理,只得拱手道:“长老所言甚是,是云某唐突了,告辞。”
接下来,他又拜访了以阵法推演冠绝中州的“天阵宗”。
接待他的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修士。对方对云昭在万法路上的表现颇为赞赏,认为他对法则感悟极具天赋。
“云小友于法则一道,天赋异禀,若能专研阵道,假以时日,成就必不可限量。”中年修士语气诚恳。
然而,当云昭再次提出系统学习的请求时,对方也露出了为难之色。
“小友,非是我天阵宗不愿收你。实乃你已走出自己的‘道’,幽冥之力玄奥深邃,与我宗阵道根基颇有不同。强行让你从头学习我宗体系,无异于削足适履,恐会限制了你未来的发展。依我之见,小友不如寻找与自身之道更为契合的传承,或寻访名师进行针对性指点,方为上策。”
同样,对方也隐晦地提到了星宫带来的“麻烦”。
云昭再次无功而返。
他甚至降低标准,去了一些稍次一些的,以培养弟子全面性着称的宗门。但结果大同小异。要么是顾虑他功法已成,难以教导;要么是忌惮他身后的麻烦,不愿招惹星宫。
接连的碰壁,让云昭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深深的挫败感。他独自一人走在荒僻的山道上,取出酒囊,仰头灌了几口辛辣的烈酒。酒入愁肠,更觉苦涩。
“难道这天下之大,竟无我云昭的容身求学之所?”他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涌上心头。空有凌云志,却无登天梯!这种无力感,比与星辉死战受伤更让他难受。
就在他心灰意冷,借酒浇愁之际,一道清冷的月华,如同穿透暮霭的晨曦,悄然洒落在他身前。
云昭若有所觉,抬起头。
只见一道窈窕的月白身影,仿佛踏着星光而来,轻盈地落在他面前不远处。衣袂飘飘,青丝如瀑,容颜清丽绝伦,正是天机阁圣女,璇玑。
她看着眼前这个靠坐在山岩边,衣衫略显凌乱,发丝被山风吹得有些散乱,眼神中充满了落寞、不甘与迷茫的青年,与法会上那个锋芒毕露、硬撼星辉的耀眼天骄判若两人。不知为何,璇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找了他很久,动用了一些天机阁的情报网络,才在这荒僻之地寻到他的踪迹。
“我找了你很久。”璇玑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云昭怔住,有些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璇玑,下意识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圣女?你……你不是应该在天机秘境中吗?”
天机秘境,那是法会优胜者梦寐以求的机缘,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璇玑轻轻摇了摇头,月光映照着她白皙无瑕的侧脸,语气平静无波:“我放弃了。”
“放弃?!”云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重复了一遍。为了寻找自己,她竟然放弃了天机秘境的机缘?这……这值得吗?他心中涌起惊涛骇浪,看向璇玑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复杂难明。
璇玑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放弃,也没有提及老祖那关于她命数因云昭而变的警示。她只是看着云昭,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彷徨:“我听说了你四处寻访宗门,欲系统修行之事。”
云昭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扬了扬手中的酒囊:“可惜,无人肯收。或许是我云昭,不配入他们法眼吧。”语气中带着自嘲和深深的无奈。
“非你不配,而是他们不识真龙,且畏首畏尾,徒具虚名罢了。”璇玑的语气陡然变得有些清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像是在为云昭不平。这话从一向清冷自持的圣女口中说出,分量格外不同。
云昭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璇玑迎着他的目光,继续道,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中州之地,并非只有传统宗门一途。还有一个地方,或许正适合现在的你。”
“何处?”云昭下意识地问道,心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万象天宫!”璇玑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万象天宫?”云昭搜索着记忆,并未找到关于此地的信息。
“此乃中州最古老、最顶级的修行学府之一,超然物外,底蕴深不可测。”璇玑耐心解释,月光下,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它不同于任何宗门,不分地域,不论出身,甚至不问你过往恩怨。它只考察天赋、潜力与向道之心。宫内包罗万象,有教无类,无论你修剑、修法、修体、修幽冥、修阵法……皆可在其中找到最适合你的导师和修行体系,弥补你的短板,系统构建你的道基。”
她顿了顿,看着云昭眼中越来越亮的光芒,加重了语气:“最重要的是,它地位超然,规矩森严,严禁任何外部势力干涉宫内事务。莫说是星宫,便是更强的势力,也不敢在万象天宫的地盘上撒野!”
云昭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吗?一个可以安心学习,系统提升,又无需担心外界麻烦的净土!
“可是……”云昭仍有顾虑,“我如今名声在外,又与星宫势同水火,万象天宫……真的会收我吗?”他担心自己的“麻烦”会再次成为阻碍。
璇玑看着他,清冷的容颜上,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仿佛冰雪初融,露出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浅浅笑意,美得惊心动魄。
“若按常理,或许有些波折。”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但……我天机阁与万象天宫素有渊源,我本人也曾蒙天宫一位长老指点,算有半师之谊。若我为你引荐,陈明你的情况与潜力,再加上你于天机法会上实实在在展现出的实力与天赋,并非没有机会。”
原来如此!原来她放弃秘境机缘,多方打听寻找自己,竟是为了此事!这其中耗费的心力、动用的人情、承受的压力……云昭简直不敢想象。外界此刻,恐怕早已因圣女放弃秘境寻找云昭而炸开了锅,各种流言蜚语定然甚嚣尘上。
云昭看着璇玑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看着她为自己奔波后眉宇间难以掩饰的一丝疲惫,心中那股复杂的暖流瞬间汹涌澎湃,几乎要溢满出来。他上前一步,对着璇玑,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挚:
“圣女今日相助之恩,云昭……没齿难忘!”
璇玑侧身避开,没有受他全礼,只是轻声道:“云道友不必如此。能否最终进入天宫,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我……只是为你引路。”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下了某个决心,才继续道:“事不宜迟,万象天宫招生在即,我们……这便出发吧。”
“好!”云昭直起身,眼中的迷茫和挫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斗志和希望。他将酒囊扔掉,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在璇玑圣女的带领下,云昭向着那传说中的修行圣地——万象天宫,踏上了新的征程。山风吹拂,两人的衣袂发丝交织飞扬,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拉长。一段新的故事,即将在这段同行之旅中,缓缓展开。而两人之间那微妙而复杂的关系,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了层层难以平静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