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荒僻山崖,云昭与璇玑并未选择驾驭耀眼的遁光,而是如同寻常旅人,步行前往位于中州极北之地的万象天宫。这段路程不近,正好给了两人一段难得的独处时光。
起初,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云昭走在稍前半个身位,刻意保持着距离。他心中对璇玑充满了感激,但也因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和麻烦,对她仍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戒备和疏离。他默默地调整着内息,感受着受损根基的细微变化,眉头时而微蹙。
璇玑则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步履轻盈,仿佛不染尘埃。她能感觉到云昭那份刻意的疏远,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淡淡的涩意。她自幼便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何曾如此主动接近一个男子,却又被如此对待?但一想到老祖的嘱托,想到那混沌的天机和云昭身上可能关乎宗门气运的隐秘,她又不得不压下这份委屈。
“你的伤势……可还好?”最终还是璇玑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在山间的晨雾中显得格外清柔。
云昭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有劳圣女挂心,已无大碍,只是根基之损,需徐徐图之。”语气客气而疏离。
璇玑抿了抿唇,继续道:“万象天宫内亦有丹道圣手,对于修复道基损伤颇有心得。届时或可请教。”
“嗯。”云昭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日头渐高,两人行至一条清澈的溪流边歇脚。云昭取出水囊灌水,动作间牵动了内腑的暗伤,忍不住轻轻吸了口冷气,脸色白了白。
璇玑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储物镯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递了过去:“这是我天机阁秘制的‘蕴神丹’,于温养神魂、稳固根基有些微效果,若你不介意……”
云昭看着那递到面前的玉瓶,瓶身温润,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抬头,对上璇玑那双清澈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眼眸。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接过,低声道:“多谢。”
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药香涌入鼻腔,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他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色泽莹润的丹药服下,一股温和却精纯的药力迅速化开,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和丹田,连带着神魂都感到一阵舒适。这丹药,绝非她口中“有些微效果”那般简单。
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舒畅,云昭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看向璇玑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激:“此丹药效非凡,让圣女破费了。”
见他神色缓和,璇玑心中那点小小的委屈也消散了不少,轻轻摇头:“能对你有用便好。”
经过这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融洽了许多。
继续上路时,云昭不再刻意走在前面,速度也放慢了些,与璇玑并肩而行。他开始主动询问一些关于万象天宫的事情。
“圣女对万象天宫似乎颇为熟悉?”
听到云昭主动搭话,璇玑眼角微弯,耐心解释道:“年少时曾随父亲前往拜访,并有幸得到宫内一位阵道长老的些许指点。天宫之内,并无固定师承,而是采用‘导师制’。弟子可根据自身需求,选择不同的导师听课、请教,甚至完成导师发布的任务来获取积分,兑换资源。自由度极高,但也极其考验弟子的自律和悟性。”
“导师制?积分兑换?”云昭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这种模式确实新颖,非常适合他这种需要弥补特定短板的人。“那天宫内的导师,修为如何?”
“深不可测。”璇玑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仰,“据说宫内甚至有隐世的散仙存在。各道导师,皆是在其领域走到极致的人物。便是指点过我阵道的那位木长老,其阵法造诣,便远在我之上。”
云昭心中震撼,对万象天宫的期待更甚。散仙!那是超越大乘期的存在!若能得此等人物指点,何愁大道不成?
随着交谈的深入,云昭发现璇玑并非他之前想象中的那般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她在谈及阵道、推演之时,眼神会变得格外明亮,逻辑清晰,见解独到,显示出极其深厚的学识底蕴。而在谈及一些中州趣闻、各地风物时,她也能娓娓道来,言语间偶尔还会流露出几分属于少女的好奇与灵动。
而璇玑也同样在重新认识云昭。她发现,褪去法会上的锋芒与战斗时的狠厉,云昭其实是一个心思缜密、意志极其坚定的人。他对力量有着超乎常人的渴望,对自己的短板认识清晰,并且毫不避讳,愿意从头学起。这份心性,远比他的天赋更令人欣赏。
数日同行,风餐露宿。两人一起穿越茂密的原始森林,抵御过不开眼的妖兽袭击;也曾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挤在一处狭窄的山洞里避雨,听着洞外哗啦啦的雨声,嗅着彼此身上淡淡的气息,气氛一度微妙而静谧。
云昭会熟练地生火烤肉,虽然修士早已辟谷,但热食总能带来一丝慰藉。他看着璇玑小口小口、姿态优雅地吃着他烤的兽肉,心中竟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璇玑则会在他调息时,悄然在周围布下隐匿和预警的阵法,确保他的安全。她的细心和周到,让云昭感到一种久违的、被人照顾的温暖。
这一路,没有喧嚣,没有纷争,只有山峦、流水、星空和彼此逐渐靠近的心。
这一日,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附近。远远望去,一片巍峨连绵、笼罩在七彩霞光之中的宫殿群,如同海市蜃楼般悬浮在云海之上,无数巨大的浮空山环绕其间,仙鹤翔集,灵兽奔走,道道强大的气息隐现,气象万千,恢弘壮丽,远超云昭想象!
那,便是万象天宫!
宫门之外,已然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年轻修士,人山人海,气息驳杂却皆是不凡,显然都是前来参加招生考核的英才。
看到如此盛况,云昭刚刚放松的心情又不由得紧绷起来。竞争,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激烈。
璇玑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轻声道:“不必担心,考核虽难,但以你的根基与悟性,通过应无问题。我先去拜会木长老,为你争取一个推荐名额,可免去最初的海选,直接参与正式考核。”
说罢,她递给云昭一枚刻有奇异花纹的玉牌:“这是临时通行符,你可凭此在宫门外围活动,切勿走远。等我消息。”
看着璇玑转身,身影融入那霞光万丈的天宫外围,云昭握紧了手中的玉牌,心中百感交集。这一路的相伴,璇玑的倾力相助,早已超出了寻常的“交好”范畴。她究竟为何要如此帮自己?真的仅仅是因为天机阁老祖的命令吗?
他望着那如梦似幻的万象天宫,又想起远在东域为自己奔波发展的苏沐瑶,心中情感复杂难言。新的起点就在眼前,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弥补短板,真正崛起!
而关于他与璇玑圣女同行抵达万象天宫的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宫门外聚集的人群中传开,引发了新一轮的议论和猜测。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次万象天宫的招生,因为云昭的到来,注定不会平静。